第十六章 殺與反殺
長樂坊飯堂里,三人嘴中傳出呼嚕呼嚕的聲音,那不是打呼嚕,而是鮮血從嘴中湧出的聲音。
飯堂里那青石地面上,點點的血跡猶如點點綻放的血色梅花,而地上的梅花還在不停的增多。
李君澤、唐海、宋天寒七竅中不停的有血滴落,模樣恐怖異常,大抵是修行的千百年從未受過如此重的傷,以致於瀕死,三人嘴中都沒有哀嚎,只是任由鮮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
啪嗒!啪嗒!如未擰緊的水龍頭在滴水。
從宋天寒毒發,到李君澤毒發,再到唐海,最後是方元,三人已經躺倒在地,方元封閉周身幾處大穴,使得毒性在體內擴散的慢些。
令人嘲諷的是他修出肉身終於派上了用場,他沒有如三人一樣立即的死去。
二爺的眼中泛著奪目的光芒,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同時嘴中發出呵呵的笑聲,正滿臉好奇的看著方元。
飯堂中乒乒乓乓的飯盤跌落,由於今天仙竹筍格外的好吃,四人吃的很乾凈,沒有剩飯剩菜灑落在地,只有那點點嫣紅。
「天庭的瑤池中,不光有美味的仙竹筍,同樣有千年陰筍,這陰筍表面上與仙竹筍並無二致,只是略微的苦澀,所以今天的菜里我多放了些油,事實證明他確實掩蓋了陰筍的淡淡苦澀,你們吃的很香。」
二爺近乎瘋狂的望著方元。
作為一個廚子,二爺最滿意的時候,便是四人吃的很開心稱讚他廚藝的時候,那是一種滿足滿,難以言表,而今天四人的稱讚格外由衷。
「似乎我們四人和你無冤無仇。」方元慘然笑了一聲。
啪嗒!
望著方元嘴角間留下的血滴,二爺擰著的疑惑面孔終於開始露出了一絲微笑。
「化龍幫給你許諾了什麼?」
方元緩緩倒下,他費勁的爬到牆邊,努力的坐起來,他看著地上三人,僅僅是看了一眼,他便知道眼下應該做什麼,將心中的愧疚和對化龍幫復仇的慾望很好的掩蓋起來。
「有錢能使鬼推磨,錢自然也能讓一個微不足道的凡仙對你們下殺手。」二爺鬼臉一般,異常的滄桑,方元看了一眼,想著以前的那個二爺要比今天看起來好看些。
二爺緩緩轉身,走向後廚,從面板下抽出一把寒芒四射的長刀。
噌!
這聲音便是奪人性命的地獄之聲,這是殺人之刀。
「殺我就是了,你不應該對他們三人下手,因為那樣你會受到我的報復。」方元儘力的控制那種愧疚的情緒,然而效果似乎不是很好。
「是嗎?」二爺帶著笑容緩緩從后廚走出來,對於一個將死之人的威脅,他毫不在意。
他佝僂的身軀如同槁木,但是那把刀卻握的異常的穩,步履也異常的穩重而堅定,軟底布靴在地上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陰筍這種東西,便是在瑤池中也是極為貴重的東西,所以很容易找到他的擁有者,我想他應該就是化龍幫的幕後之人!」由於毒性發作,方元說話已然十分費力。
「你很聰明,但你說的與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是化龍幫收買我要你們的命,我便做了。」二爺嘴唇微動,聲音有些陰寒。
他雙腿微微彎曲成一些弧度,稍微一用力,便躍上平時給方元他們發放飯盤的櫃檯上。
而後又輕輕一躍便又落下。
「哦,是嗎!」方元深深看一眼二爺,說完便劇烈咳嗽了一陣。
等他緩過來,二爺的刀伴著寒光已經沒入唐海的後腦,隨著他重重的一抽,一道血箭伴隨著白色的物事便從唐海的脖頸間射出。
方元的眼皮顫動幾下,隨後他微眯起雙眼,不帶著一絲感情的說道:「他已經死了,你沒有必要這樣做。」
「不好意思,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可能讓你們活過來。」二爺拂去噴到臉上的血液,隨後又走向宋天寒身邊。
方元沒有再說什麼,他開始四肢並用,如同一隻貼在地上的壁虎,彷彿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他開始朝飯堂外爬著,不時的有血水從嘴中溢出。
隨手一刀再次將宋天寒的腦袋一分為二,二爺帶著微笑,好奇的看向方元,同時中毒,李君澤、唐海、宋天寒以死,而方元卻還有力氣向門外爬去。
此時方元已經爬到門外,方才下起的大雪已經將地面覆蓋的很厚,嘴角不時溢出的血水滴落在雪地上,一朵殷紅瞬間綻放,煞是好看,不過下一刻這朵血色梅花就隱沒在方元的胸口。
唐海沒有真元,二爺隨手毀掉他的氣海處,斷絕三人再次復活的可能,他便提刀緩緩走出飯堂。
「沒想到,你的肉身倒是異常的強橫,竟能抵抗陰筍之毒不死,現在還有力氣掙扎。」二爺毫不吝惜的讚美方元。
讚美一個即將被他殺死的人似乎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握著刀,緩緩的朝方元走去,如索命的陰魂。
方元雖然費力,但是在雪中已然爬出不近的距離,歪歪扭扭,如同雨前憋悶的蟒蛇在路上留下的痕迹。
那道痕迹拖著一道醒目的血紅之色。
咔哧!咔哧!
二爺的軟底布靴在雪上發出聲音。
對於二爺的讚美,方元不管不顧,手腳並用,更加努力的向前爬著,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
便是二爺也好奇的看著在地上如一隻爬蟲的方元,身中陰筍劇毒,這方元還在努力的掙扎著做無用之功,究竟是想幹什麼?
坊間晨鼓已經敲起,現在街上的行人還不算多,多是商販早早的起來,開始一天的活計,又是下雪的天氣,所以天城格外的沉寂,天城商販們搖搖頭,對今天的生意期望不高。
不過方元並沒有往鋪子外爬,二爺抬頭,看到那遠處的戟架,戟架上的四桿仙戟便是這執法天兵鋪除了飯堂中的菜刀的唯一武器,當然現在二爺手中還有一把。
回頭看了看方元拉出的血色痕迹,有些已經被落雪覆蓋,二爺再次回頭看向那戟架,又想起這一個月來,李君澤、唐海、宋天寒總是在觀摩完方元練戟之後,才走向飯堂。
二爺嘴角揚起嘲諷的笑意。
「難道你還想臨死之前,刺我一戟不成,現在的你就算沒死,恐怕連握戟的力氣都沒有了吧。」二爺諷刺道。
「不試試,又怎麼能知道呢?」方元頭也未回,二爺看不到方元此時的表情,但能從話語中聽出方元的堅定。
這讓二爺有些惱火,驚於方元身體對陰筍毒素的抵抗力,同時又惱於方元的輕視,這樣還要掙扎,他有一種被方元無視的感覺。
三步並兩步,二爺快速的超越方元,只一腳,那戟架連同戟架上的四桿仙戟被二爺直接踹到角落之中散架,這一腳便讓戟架橫跨了近乎半個院子。
方元望著原本近在咫尺現在卻又遠隔天涯的仙戟,似乎是心中的最後一絲念頭被二爺踢滅,看了一眼二爺近乎瘋狂的臉,方元緩緩的倒了下去,他的頭栽倒在近乎兩寸厚的積雪中。
天城的雪太大了。
二爺眯眼盯著寒風苦雪,緩緩走到方元面前,嘴中念叨:「能抗了這麼長時間的陰筍劇毒,你也真是我見到的頭一遭,雖然我以前沒有用陰筍毒死過人,但應該猜的出來,你是頭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硬抗了如此長時間的凡仙。」
「你在下界一定有很多的奇遇,而將來也許不可限量,可惜就到這裡了。」二爺喃喃。
似乎是對於方元的肉身格外的懼怕亦或是得到誰的提醒,二爺揮下的刀,蓄力的距離格外長,雙手握刀柄,已經舉到頭頂,刀尖指天。
便在這時,方元插進雪地的兩個腳尖詭異的一蹬,借著這股力道,方元的身體從雪地中躍起,縮在肩旁的右手五指併攏成手刀狀,瞬間刺向二爺。
二爺的瞳孔迅速的擴大,被陰筍毒了如此長時間的方元怎麼還會有如此大的力氣,怎麼腦子還是如此的清醒,要知道陰筍對泥丸宮傷的格外厲害。
那揚起的朴刀無法落下,眼睛看著那手刀透過他的心臟,一股劇痛傳來,雙手揚起的朴刀跌落下來。
而此時方元迅速將手刀拔出,帶出一股涓涓流出的血水,將要落地的身軀左掌再次在雪地中一拍,借著力道方元便踢出一腳。
這一腳正中朴刀刀柄,這一切電光火石間,二爺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去捂住心臟處的傷口。
噔!
朴刀釘落在方元卧房的牆上,足足釘進去一尺多,可見方元這一腳的力道。
那刀柄上還掛著紅白之物,血水不停的地落下,很快被飄雪覆蓋。
是了,大意了,陰筍毒發應該是鼻子先流血才對,這是二爺的最後一絲想法。
瞬間他瞳孔失去聚焦,頭顱也被方元踢起的朴刀透射為兩半,帶著不可置信亦或是不甘,重重的跪倒在地。
噗!
方元嘴中噴出一口血水,這才是真正的受傷,方才他中了陰筍的劇毒,但是由於他肉身的強橫,抵禦陰筍毒素的能力格外強,又由於他封閉了周身的幾處大穴,所以傷勢遠遠沒有二爺想象的重,但力氣卻也不多,所以他必須一擊必殺。
為了不被二爺殺死,他示敵以弱,咬破舌尖佯裝重傷,終於將二爺殺死。
這下他便是真正的受傷,而且是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