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何去何從
「是嗎？」德馬斯似乎不太經意地答道。
其實無論是心跳還是氣息甚至脈搏都無一預示著夜落塵的生命已經流逝，韓玄冰只是還不想放棄，還在尋找著一線生機，但顯然夜落塵全身上下都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韓玄冰拿手翻起夜落塵的眼皮來仔細瞧了瞧，最終還是無奈地嘆出一口氣，「哎……」
德馬斯也在外佇立良久，沒有聽到韓玄冰再說話，這個時候他只想靜靜地抽一支煙，只可惜早已戒煙多年的他莫說身上沒有隨身帶著煙，就連家裡也是沒有遺留的。
在外乘涼的德馬斯只好想象自己這個時候在抽煙，直到他抽到第六支的時候，韓玄冰才從集裝箱中走出來。
德馬斯扭頭看到韓玄冰臉上的神情，真想分一支煙給他，如果自己真的有的話。
「如果他肯收斂一點的話，或許……」韓玄冰惋惜地說著。
其實他是最知道剛剛在集裝箱里是發生了什麼事的，因為夜落塵也曾不止一次地像惹怒蘇美爾一樣惹怒他本人。
這個傢伙彷彿從來來就不懂什麼叫做畏懼，雖然這樣說對於亡故的人似乎有些不太尊敬，但韓玄冰還是要說，夜落塵每天都在做的同一件事情，那就是螳臂當車。
有的時候他還真的擋住了，但偶爾也有沒擋住的時候，或許他從來不覺得這樣有問題吧？
他一定是覺得就算沒擋住那也是自己的能力不足，而不是自己的腦袋有問題。
相反，此時德馬斯反倒是無奈地笑了笑，「收斂不了的。」
莫說是對於蘇美爾或者韓玄冰了，就算是面對德馬斯他自己，夜落塵又何時畏懼過？
還不是依然該損的損，該誇的誇，雖然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但是這個牛犢他是不是總該長大啊？
但是每每隨後想來德馬斯也就釋然，他可是流著那人遺傳下來的叛逆血液啊！
「真是不知好歹！」韓玄冰又是再次罵道。
同樣的話同樣的詞，他曾罵過夜落塵很多次，但顯然這次的感情是不同的。
「你們兩個認識啊？」德馬斯隨意地問道，顯然他是不知道兩人在學校中爭風吃醋的那些故事的。
雖然說他在十幾二十年前就來到了句章市，一刻不停地守望著夜落塵，但實際上他也只是像莫克身上的咒印一樣時時監視著夜落塵的安全狀況而已。
至於夜落塵的生活是什麼樣的，他一概不知，畢竟葉千秋也希望夜落塵可以過普通人的生活，甚至連留給他的生活費都像極了普通人的生活。
韓玄冰顯然是經由德馬斯的提問想起了很多從前的故事，「啊，算是吧。」
「冤家？」
「……」韓玄冰沉默著沒有發出聲音來，實際上在這個時候他自己對於夜落塵的感情也是有些複雜的。
從前，他們是死敵，並且是斗得人盡皆知，這一輪的紛爭自然是因為陳沐雨，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的死斗可就不再是為了陳沐雨了。
後來，他們是夥伴，為了利益兩人自然是走到了一起，可別覺得為了利益這種事情十分的世俗，要想與「商」這個字扯上關係，夜落塵必須要找到韓玄冰；而要想讓有一定水平的魔法師幫助商業發展，韓玄冰就必須要找上夜落塵他們現在的這一支革命軍，因為如今放眼整個魔法界，或許也只有他們受形勢所迫不得不奮起反抗；
再到後來，他們是盟友，為了陳沐雨而斗得水深火熱的兩個人，這個時候又為了陳沐雨共同對敵，就以這一出發點看來兩人的盟友關係就是十分牢靠的鐵盟，甚至於夜落塵為了這件事做了十足的犧牲……
敵視嗎？信任嗎？依託嗎？各種顏色混合在一起之後最終自然是什麼顏色都不剩，只有留下混沌的黑暗。
「就像您和老師一樣。」靜立良久之後，韓玄冰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這樣啊！」顯然通過這麼簡短的一句話，德馬斯一下子就明白了兩人之間十分複雜的情感寄託，因為德馬斯和李書文曾經也是如出一轍。
兩人都曾為了一個名叫米拉娜的英格蘭少女而大打出手，拚死決鬥，最終是德馬斯技高一籌，但同樣的，紛爭並無法就此打住。
之後的許多年裡，兩人依然是在不斷地見面廝殺，隨著聖地頒布了追捕咒術者的指令之後教團和assassin臨時組成了聯合軍進行圍剿，兩人受形式所迫成為了戰友，甚至在那場瘋狂的戰爭中兩人還相互救過彼此的性命。
十分抗拒的心態漸漸有了轉變，但一切都還不是定局，不像夜落塵和韓玄冰如今可以得到奮鬥的機會，當時傳到兩人面前的只有米拉娜遭巴托里殺害這麼冰冷的幾個字而已。
甚至沒有任何可去挽回的機會，待回過神來，那名全身洋溢著陽光氣息的少女就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甚至因為鮮血被巴托里吸干整個身體都變得……
「如果當時死的，是老師，您會是什麼樣的感受？」韓玄冰接著問道，他彷彿急於知曉自己此時該以一種什麼樣的表情和情緒去面對任何人。
「會哭的吧。」德馬斯回道，哪怕是如今他已成為一名稱號級魔法師，控制自身的情緒成為了重中之重的首要大任，但他還是那麼覺得，自己，一定會哭的。
經由德馬斯這一句話去打動，韓玄冰的身上頓時散發出來一種悲傷的感覺，下巴也在不住地打顫，「我……」
德馬斯轉眼看去，面前的這人已經不再是什麼韓氏財團的大公子，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只不過是個無從倚靠，自責愧疚到無盡傷感的年輕人而已。
想必讓韓玄冰感到傷感的還不止如此，夜落塵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但這個世界可還在繼續。
夜落塵死了，陳沐雨也依然還是沒有救回來，甚至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現在該何去何從。
德馬斯扭了扭頭轉到了集裝箱的另一頭，彷彿把整個寂靜的碼頭留給了韓玄冰，抬頭望向漫天繁星，韓玄冰的啜泣聲從背後隱隱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