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唇槍舌劍話氐羌
空閑接著說:「後來,烏孫、月支、匈奴在這塊大地上輪番上陣,各自興旺幾百年;
再後來,漢武帝派軍西征,趕走了匈奴,大量遷徙漢人來屯,建立漢人政權,朝庭的力量才從此控制了河西。
但自從朝庭在此設郡以來,當地少數民族不從教化,不服管理,多次發生大的叛亂:
尤其是我後漢期間,羌人連續三次造反,給朝庭在人力物力財力方面造成了很大的損失,以致朝堂之上,有大臣三番五次提出放棄河西之議。
這些事情說明了什麼?
大漢在河西統治已近三百年,在聖人之道熏陶之下,這些個少數民族已改變了被發文身不火食的野蠻行徑,改漢姓從漢俗,表面上看已徹底漢化。
但他們的骨子裡仍然是野蠻人,一旦有機會,他們還是會揭竿而起。
歷史上,咱們不說遠的,單說與我們同時代的皇甫規與張奐。
這兩人見識不謂不高,能力不謂不強,他們就主張對這些少數民族實行懷柔政策,但結果怎麼樣?
羌人還不是該反還反?
是以我認為段熲的做法是正確的。對這些人,就要毫不客氣,堅決不能手軟!
在精神上,讓他們始終處於一個高度緊張惶惶不可終日的狀態之下;
在生活上,能填飽肚子即可,不能有多餘的糧食和物資;
至於在政治上,做奴隸也是高看了他們,就應該讓他們永遠處於社會的最底層,永遠也不能翻身!
所以,竊以為,這個告示的精神是好的,或者說太守大人的初衷是好的。
然倘若現在就要實行的話,還有點為時過早。我就發表這點淺見,權且是拋磚引玉吧。」
屋蘭縣令陳峰、昭武縣令明上附議。
山丹縣令玉壟說:「竊亦以為,告示本身是好的。
正如張成兄方才所言,目前的現狀行之已久,倘若驟然改變,會不會引起大的振蕩?
如若是一點一點地來,循序漸進,豈不是更妥當些?亦或是先在一個小地方試行一段時間,看看效果再說?」
番和縣令盧綸附議。
聽了山丹縣玉壟的言語,氐池縣令空閑作色道:「張掖之地,不過八縣,居延尚遠在邊陲;
這七個縣,不過百里之地,若是在其中任何一地試行,羌人口傳耳聞,秩序豈不大亂?
本來這幾年河西尚算穩定,只是如此一來,又要鬧騰起來,此議絕不可行!」
驪靬縣令皓華慢悠悠地說道:「我覺得這個告示很好。
倘若這些羌氐之人被視作西戎,那我縣裡的這些驪靬人就不知該當如何稱呼了,總不能稱之為方外之人吧?
自從置縣以來,境內的驪靬人與羌漢等族和睦共處,歷史上羌人幾次作亂,驪靬人從沒摻合進去,這說明招撫懷柔的政策是有效的。
既然有效,何不推而廣之?」
「虛成兄,你既然說是有效的,那我問你,」空閑咄咄怪事地說,「前些年河西羌人作亂時,你境內的羌人參與了沒有?」
驪靬縣令皓華頓時啞口無言,說:「這個,這個,可能他們也是身不由已吧?」
空閑說道:「虛成兄無須為他們開脫。
這不是身不由已,有跟著搶吃的搶喝的,難道說還有跟著送命的?這是鬧著玩的嗎?
正如我剛才所說,這是由他們的根性所決定的,天生後腦勺上就長著反骨!
再說,你境內的驪靬人,雖說是遠來他方,但他們與這些羌人從骨子裡就不一樣。
你多年在那裡,你發現了沒有,這些人儘管是來到大漢時日尚短,但他們個個待人彬彬有禮;
雖然尚武,但做起事來有禮有節,與那些羌氐之人完全不在一條道上!
再者說,當時在驪靬實行這些與眾不同的政策,是有特殊原因和需要的,是為了顯示我大漢包容天下的胸懷和氣度,怎可與此等同視之!」
觻得縣令倉華說:「我不贊成氐池縣的意見。俗話說,家和萬事興。
比如說,一家之中有三個兒子,你這作父母的對這三個兒子等等不一,豈不是在這三兄弟之間造成隔膜?
那個不受待見的兒子將來不會造你的反?
因此說,若是出了問題,我以為責任也不在兒子身上,而是在作父母的身上,是作父母的平時待之有偏見造成的。
所以,我認為,五個手指不一般齊,作父母的對個別兒子有所偏愛是正常的。
但只能存在心裡,而不能表現出來,尤其是不能過分地表現出來,否則只能是昝由自取。」
空閑說:「這話說的輕巧!你嫡出的兒子與庶出的兒子一個樣嗎?嫡出的兒子可以世襲爵位,庶出的成嗎?」
倉華不擅口舌之利,被空閑問得張口結舌。
然一想,空閑說的確實是實情,要想做到完全一樣是不可能的,遂閉口無語。
居延縣令龍煙說道:「我以為這個告示立身公道,立德悠遠,立言得當,是一個很好的東西。
居延縣與張掖一樣,雖當初也有少數原住民,但絕大多數還是後來朝庭遷移過來的。
這麼年裡,不論是屯邊的戍卒與邊民之間,還是原住民與移民之間,相處得甚是和諧,官府在對待這些邊民的態度上,也是一視同仁。
事實證明,這樣做是應該的,也是正確的。
現在太守大人矯正時弊,可謂是維護張掖穩定的治本之舉。
我以為,這個告示不是發早了,而是發晚了;不是應該擇地試行,而是應該全面推開。」
空閑說:「含明兄,並不是我反對太守大人的這個告示,我也希望在張掖、在河西能夠各族平等,大家和睦相處,我甚至是比你還盼著這一天能夠早日到來!
現在的問題是成嗎?
你說你們居延縣怎麼樣怎麼樣,那是在居延!換你到氐池、日勒、屋蘭、昭武試試!
居延不過是一個撮爾之地,人口不到三千,且大多是軍卒,跟這些氐羌完全不是一類人!
沒有身臨其境,怎能體會其中的感受?
沒有跟這些人打過深層次的交道,如何理解他們是多麼的桀驁不訓愚頑不堪?
含明兄,你這是隔山看風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