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忠誠與背叛（上）
卜老大的話如同暗夜裡的燭火，讓卜慶初驀然狂喜。
「我兒有心！」
卜慶初大聲讚歎，滿臉陰霾盡數化去，大笑道：「龍濤小兒，當我兄弟伏虎將軍趕到，一千弓箭手定然將你射成刺蝟。」
「我就知道，上陣親兄弟、打仗父子兵，我卜家人才濟濟，何懼之有？哈哈，龍濤小兒不足懼也！」
卜慶初似乎已經看到龍濤跪地投降，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喊著求他饒命。
龍濤遠遠看著卜慶初，老頭兒在火把亮光中手舞足蹈，似乎找到了解決自己的辦法。
這個變化有點大。
龍濤並不糾結，他也在等待一種變化，但似乎和卜家父子想要的正好相反。
管家南峻岭看向卜慶初也面露喜色，說道：「長公子從來智慧超群又隱而不顯，卜兄不必擔憂，休息下吧。」
說完，南峻岭雙手攙扶著卜慶初，看來打算找塊石頭坐下。
就在此時，長子卜老大突然大喊一聲：「叛賊放手！」
隨即他「嘩啦」一聲展開摺扇，青光閃爍間扇面上的青狼圖案瞬間凝為實質，躍起向著南峻岭撲去。
可惜慢了半拍。
管家南峻岭兩隻袖管中分別滑出一頁紙符，隨風化作兩條冰蛇，順著卜慶初的右臂盤旋而上，沖入他的身體。
原來，這就是龍濤等待的變化，當然不是卜家父子喜見的結果。
卜慶初瞬間麻痹了，半邊身體浮起一層薄薄的冰凌，全身氣血運行速度陡然降低了八成之多，生機纖若遊絲。
同時卜老大放出的青狼也已撲到，在南峻岭肩背處撕下一小塊血肉，猙獰異常。
不過青狼吞下血肉后卻掙紮起來，發出極度痛苦的「嗷、嗷」嚎叫，然後化作一團霧氣消失了。
一個照面，強弱盡顯。
卜老大看著幾乎化作冰雕的父親，聲音顫抖說道：「冰……冰魄雙蛟符！南峻岭，你竟然是『馭波境』的大符師？！」
「不錯！」
南峻岭回身答道：「你只是個符師弟子水平，那個『青狼符』在老夫面前，班門弄斧罷了。」
卜老大兩眼赤紅，滿是憤恨與不甘，「嘩啦」一聲合上紙扇，向著南峻岭當胸狠狠點去。
「困獸猶鬥，不知天高地厚！」
南峻岭冷聲輕喝，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個黑鐵算盤，從容迎上。
黑鐵算盤比平時賬房使用的木質算盤小了很多，未見晃動卻發出「嘩啦啦」的刺耳尖嘯，瞬間砸在卜老大的紙扇之上。
此時的紙扇竟是異常脆弱，眨眼間碎成大團竹片紙屑，在晨光下洋洋洒洒。
卜老大一口鮮血噴向半空，重傷倒地。
「哈哈，咳、咳……」
跌坐在地的卜慶初苦笑加咳嗽，那樣子要多痛苦就多痛苦，說道：「什麼『神算』南峻岭，都是虛假屁話！你分明是威名王府失蹤十六年的管家——人稱算盡天下的『鐵算』北重山。」
「神算」南峻岭從來不用算盤，全憑心算，原來一直都有副「小算盤」，只不過是貼身藏在懷裡，隱在心中。
威名王府管家，聞名江湖的「鐵算」北重山，從龍濤出生便開始潛伏卜家，整整十六年，終於露出真容。
神龍王朝開國百戰，威名王運籌帷幄、威名遠揚，據說大都是這位「鐵算」北重山的功勞。
此時，北重山面色凜然，對卜慶初鄙夷說道：「威名王爺德高望重，對我有救命之恩，豈是你等鄉野敗類可比，我自當誓死效忠。」
當下狀況一目了然，家丁護衛死的死逃的逃，北重山又顯露真身，卜家已經沒有再戰之力。
卜老大恨恨望向自己的父親卜慶初，說道：「你個……老糊塗蛋，剛才他屢次把家中高手遣去送死，我就開始懷疑！你霸佔家主之位不肯讓給我，現在卻害我們家破人亡。」
卜慶初跌坐地上，渾身顫抖嘴唇發青，已經說不出話來。
北重山沒有理會卜家父子狗一樣的撕咬，轉身恭敬施禮，說道：「老奴見過世子殿下，在下無能，讓您受驚了。」
他前方不遠處，龍濤正抱著神弓坐在石頭上看戲。
「北叔不必客氣。」龍濤微笑回道。
他雖然早就有了預判，此刻還是有些震驚，一個管家潛伏敵方十六年依然忠誠有加，需要非同一般的鋼鐵毅力，確實值得他尊重。
聽到龍濤喊出的「北叔」二字，北重山老臉一紅，說道：「自古主僕有別，世子殿下莫要折煞老奴！以後千萬不要這麼稱呼。」
「好的，北叔。」
龍濤說完，北重山徹底無語。
「剛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是他們的人，」龍濤微笑說道：「你讓護衛捨命進攻，卻沒有讓他們滅掉手裡的火把，意圖非常明顯。」
「殿下英明神武。」北重山讚歎一聲，心裡禁不住波瀾起伏，眼中有些濕潤。
龍濤剛剛出生便隨母親王妃娘娘來到三旗鎮，他也開始潛伏卜家，至此整整十六年。
在北重山眼裡，龍濤自小雖心地純良卻身體纖弱、意志不堅，今天如此沉著智慧的樣子，讓他意外之餘又驚喜不已。
「哈哈，你們都英明神武，只有我是頭蠢豬！」
卜慶初一陣大笑，聲嘶力竭喊道：「龍濤，殺了我吧，把那三個孽子也都殺了，死了清凈。」
龍濤看著卜家父子，聲音冷厲異常：「放了我的母親，我就可以允許你們中間有一個活著離開！這是我的想法，至於你們怎麼想、怎麼做請自便。」
「讓我們自相殘殺？」卜老大把牙咬得咯嘣響，罵道：「龍濤，你還有沒有人性？」
龍濤內心一陣反胃，這一家人思考問題的方式還真是非一般的奇葩。面對強於自己的對手，竟然連兄弟一心共同拚命的勇氣都沒有，首先想到的竟是自相殘殺！
「人性？」
沒等龍濤說話，北重山大怒，說道：「卜家為朝廷軍方開採靈石，侵吞搬遷款項對村莊野蠻強拆，殺人數百！有沒有人性？」
「你們強征民夫開採靈石，在黑窯里殺死他們騙取朝廷撫恤，有沒有人性？」
「面對這些，我北重山為了大局忍辱負重，無法出手心如刀絞！現在世子殿下能夠讓你們一個人活命，已經是大慈大悲。」
北重山一番話，場中之人瞬間沉默。
龍濤長長吁了一口氣，都說卜家惡貫滿盈，沒想到竟然如此令人髮指！
卜老大此時卻平靜下來，撿起一把長劍指向自己的父親兄弟，對龍濤冷冷問道：「必須殺他們？還有沒有別的選擇？」
龍濤內心禁不住一陣噁心，說道：「有沒有，自己決定。」
卜老大沉思片刻，望向自己的父親卜慶初，滿臉冷厲如千年寒霜。
他抬腿向著父親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