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雪山猛狩（三）
玄月東升，清輝疏淡，雪林中一片昏暗。
懸崖之畔卻有些不同，灰衣人雙手中的兩柄彎刀，竟比玄月還要明亮幾分。
這名灰衣人和前邊三個不同，似乎不到三十歲，身材矮小枯瘦如柴，戴著一頂斗笠，如同田間隴上的稻草人。
龍濤星眸微閉，內心卻比剛才更加震驚。
他感覺前方似乎有一座高聳的山峰，讓自己頓生窒息之感。
他記起在三旗鎮面對伏虎將軍卜清風時，便和今天的感受有些相近。
「萬涓境強者？」
龍濤並未關心對方是誰，而是憑藉感受去猜測對方的靈力修為，沉聲問道。
「不錯，萬涓境四品！」灰衣人眼中閃過一絲讚許，說道：「你一個弱小的凝露境九品，竟能準確判斷出我的修為境界。」
不錯二字，有兩層意思，一是龍濤的話判斷正確，二是對他眼光的讚許。
「謬讚了，」龍濤抱著雙臂，嘴角依然掛著淡淡的邪笑，問道：「你們二皇子蕭子奕一定要把本殿下置於死地？」
「不錯，」灰衣人繼續說道：「但想要你死的應該是二皇子的哥哥，太子殿下。」
「大皇子蕭子同？」龍濤眼中精芒一閃。
「有區別嗎？」灰衣人聲音極淡，卻很是清晰，答道：「即便是二皇子對你的打壓，憑你也無法承受，最後還不是一個死字？」
「你是個中原人吧？」
龍濤突然岔開話題，繼續問道：「作為神龍王朝的子民，為何要給遼國賣命？」
「不錯，我是中原子民，應該親近這片河山這裡的人，可是……這片河山這裡的人卻對我不親！」
灰衣人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冷，手裡的彎刀映著地上的殘雪，似乎又亮了一分。
他繼續說道：「我父親本是神龍王朝開國將軍，與遼國征戰多年軍功無數，卻因為遼國偽造的一封信構陷為叛國大罪，被昏庸的狗皇帝連夜誅九族滅滿門！」
灰衣人纖瘦的胸膛一陣波瀾起伏，手中的彎刀竟也隨之明明滅滅，聲音變得極為凄厲。
「押赴刑場之時，滿大街的人拍手叫好看熱鬧，丟過來的都是磚頭碎石！北涼侯盛雲天和我父親多年兄弟，當時不僅不為兄弟開脫，竟還做了監斬官……」
「對我來說，這神龍王朝萬里河山都是血恨，億萬子民都是豬狗！」
灰衣人說到最後近乎嘶喊，凄厲的聲音在空曠的雪谷回蕩，手中的彎刀陣陣閃耀，竟發出絲絲輕鳴。
這一世已頻見生死的龍濤也聽得滿心震驚，依然沉聲問道：「那你為何沒死？」
「你說我為何沒死？哈哈！」
灰衣人一陣大笑，說道：「父親總想我讓讀書習武保家衛國，可我偏偏吃喝嫖賭好色紈絝！正是因為我宿醉青樓三天未歸，反而得以活命！你猜猜救我的是誰？」
「遼國人？」龍濤眼中星光點點，說道。
「不錯，救我性命的反而是遼國安插在神龍王朝的釘子，難道你不覺得好笑？」
灰衣人看著龍濤沉靜的臉色，滿臉都是自嘲和諷刺。
「既然遼國偽造書信構陷你家通敵叛國，他們也應該是你的仇人才對，你為何還要替他們賣命？」龍濤很是疑惑，問道。
「哈哈，仇人？神龍王朝廟堂江湖、億萬子民是我的仇人，遼國也是我的仇人，這天下都是我的仇人！其實我早已看透，什麼父子之情、兄弟之誼？都是欺人騙鬼的假話！」
灰衣人的話語低沉陰冷，似乎雪林間的山風都恐懼他身上的寒意，逃逸中掀起他的麻衣獵獵有聲。
灰衣人臉上有了一絲悵然與落寞，繼續說道：「小時候天天被父親鞭打，我對他並不親！這個凡世，其實並不存在什麼親人，那便也沒有什麼仇人，恩怨情仇都太沉重，背起來太累！」
「奧？」龍濤的臉上也生出一絲玩味，繼續說道：「想的開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哈哈，這『解脫』二字說的好！」灰衣人一陣奸笑，說道：「我從北地一路返回中原，不管是遼國人還是中原人，不管是嬌美小姐、華貴婦人，還是俊秀小生、清癯文士，我都是解了一路脫了一路！更可笑的是，這些人拚命的有之求饒的有之，我便是提起褲子后統統殺之！」
我靠！
這是個什麼玩意兒？口味還真是非一般的全面！
龍濤聽得一臉驚愕，微張著嘴巴滿是不可思議。
「所以說，無親無仇一身輕鬆，看看你們剛殺死的我那三個蠢笨師弟，身為誘餌竟還悍不畏死，著實可笑！」
灰衣人的聲音開始變得狂妄而又扭曲，陰笑繼續說道：「剛才聽你說到『解脫』二字，甚合我意，貌似竟是同道中人。」
我去！
誰特么跟你是同道中人？
龍濤禁不住五臟六腑翻江倒海，很是想吐！
「聽說你出身王侯之家，貴為世子殿下，又生的白皙英俊、瀟洒不凡……」此時灰衣人絮絮叨叨，望著龍濤開始兩眼放光。
「等、等……等會！」龍濤聽的一陣頭皮發麻、菊花發涼，急忙打斷，疑惑問道：「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灰衣人無聲淫笑，繼續說道：「只要你乖乖從了本大爺，事後給你留個全屍。」
我靠！你妹！
龍濤氣的一口老血衝到喉間，心中的陰影比這整座雪山面積還大。
他不再理會面前的奇葩變態，轉身臉紅脖子粗的對無蟬說道：「你現在什麼想法？」
無蟬似乎對灰衣人的話沒有完全理解，但對他的行徑很是憤怒，瓮聲瓮氣說道：「雖然我今天剛剛學會殺……殺人，但是現在特想殺人。」
無蟬的話有些語無倫次，聽得灰衣人一頭霧水，好在龍濤聽得明白，不耐煩說道：「那還等什麼啊？上啊？砍他啊！」
無蟬看著灰衣人手裡彎刀的寒光，咽口唾沫說道：「不是一起上嗎？」
龍濤皺著眉頭向無蟬眨了眨眼，催促道：「你先上，讓我吐一會。」
「好！」
無蟬答應一聲，身體猛然躍起，雙手揮動長刀「鬼泣」迎頭便斬。
成溪境三品修為已是不弱，無蟬的長刀帶起疾風瞬間斬落。
風在前，刀在後……
萬涓境四品修為的灰衣人一臉不屑，舉起手中的彎刀輕鬆迎上。
懸崖邊一片雪亮，如同空中那輪玄月落於雪坪。
彎刀森森，無風隨行。
風已被斬斷，彎刀前方一尺有道月牙兒……
竟是刀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