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來無回
斥候，原為邊塞上瞭望敵人的人，而後發展為偵查人員。到了東漢末年，斥候的角色遠非瞭望敵情、打探情報那麼簡單，很多斥候都需要深入敵營，刺殺敵將。初期的日本的忍者，也稱做斥候，可見斥候在東漢末年的工作，與現代特工無異。
宋憲身為斥候，而又備受都尉器重，應該有些本事的，但是一到呂布門前他就打怵。臉上的傷還在火辣辣的疼，魏續的書信猶在眼前，他也許應該發揮自己的特長，趁這個月黑風高之夜對呂布進行一次暗殺，畢竟蒲頭早已成竹在胸，不日挺進五原郡。
可是正如呂布所說，蒲頭如果挺進五原郡，那麼還需要他這個斥候了嗎？到時候自己會不會和光祿城的百姓一樣，受盡欺凌。
是時候該選邊站了！宋憲知道，如果殺了呂布，那麼他僅有的洗白的機會就沒了。
在黑暗中隱藏許久，宋憲虎軀一震，死死的攥著拳頭，終於做出了決定：先和呂布深度交流一番。
此時已近三更，宋憲想過許多種呂布可能在做的事情：睡覺、沉思、夜讀兵書、鑽研武藝諸如此類。他卻沒想到，呂布此時正在昏暗的油燈下，對著銅鏡做鬼臉。
是的，呂布確實是在做鬼臉。軍旅生活雖然無聊，好歹有個手機可以解悶。回到東漢，吃過晚飯，就無聊的想罵娘。
「呂將軍！」宋憲見呂布沒有發現自己進來，低聲喚了一句。
「啊！」呂布嚇了一跳，一看是宋憲，問道：「這二半夜的你怎麼進來的？」
「悄悄潛入，是斥候的基本功。」說著，宋憲有些得意的說道：「別說你這一部兵馬，饒是鮮卑大營，又有何難？」
「有這身手你去當漢奸？」呂布一聽宋憲有這能耐，著實嚇了一跳。這哥們長得就是一臉挨欺負的樣，所以當初抽他抽的一點都不過癮，又抽了劉何一頓才徹底爽了。
「噓！「宋憲對呂布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說道：「小心隔牆有耳。」
「死冷寒天的，哪個缺心眼的在外面一呆半宿啊？」呂布鄙夷的說道。
宋憲聽了呂布的話，眉頭一皺，訕訕道：「我就在外站了兩個時辰，才進來的。」
「所以說你缺心眼呢？」說著，呂布讓出凳子，讓宋憲坐下，自己坐在床上面對著他說道：「你這傻狍子，手底下有真功夫，還去給鮮卑人當走狗。你不缺心眼誰缺心眼。」
「哎！」聽了呂布的話，宋憲長嘆一口氣，說道：「身不由己啊！」
「不想說就別說了！」呂布見宋憲欲言又止，也沒追問，直入正題道：「我看你在外面凍了那麼久才進來，不是找我談心的吧！」
既然呂布問了，宋憲也就不藏著掖著了，直接把魏續的信遞給了呂布。
這小篆，跟鬼畫符似的，呂布看了好一會才看明白，原來魏續看魏文姬倒追自己，給宋憲這個前任寫信啊。
小事！魏文姬這小丫頭可愛是可愛，但智力絕對有問題。鮮卑營中，呂布明明已經控制住局面了，這丫頭還是捅了自己一刀。現在看來和在寒風中站了四個小時的宋憲還真是絕配。
「你這是要興師問罪啊？」呂布玩味的看著宋憲，厲聲道：「誰給你的膽呢？」
魏續一看呂布蒼鷹般的眼神，臉頰就疼，忙解釋道：「我……我……我就是問問。」
「既然你誠心的問了，我就大發慈悲的回答你。」說話間，呂布想起來小時候看的某部動畫片。呂布見宋憲沒有反應，方才想到，動畫片這種高科技，宋憲應該沒看過，自討無趣的說道：「不跟你鬧了，既然你們有早有婚約，我就不摻和了，明天我就把魏文姬攆回去。」
「當真？」宋憲大喜過望，真想給呂布磕一個。魏文姬的事，不只關係到他自己，還關係到整個宋家的臉面。如果魏文姬真的退婚了，宋家和魏家可就真下不來台了。
「這下你可以放心說說，你在鮮卑營中探聽到的情報了吧。」呂布見宋憲感動的馬上就要哭出來了，忙轉換話題道。
呂布話音未落，宋憲就心中一緊。這呂布真是太厲害了，將自己的心理洞悉得一清二楚。呂布如此，宋憲更是不敢隱瞞，把與蒲頭的對話，跟呂布學了一遍。
「老友？看來這鮮卑人在我漢朝經營已久，恐怕這漢奸不止一人啊。「聽完宋憲的話，呂布更擔憂起來，心裡盤算著得趕緊落跑。
「聽聞檀石槐屢屢犯邊之時，便有邊關將士通敵。三十多年過去了，我漢軍中不知有多少細作。」
「應該也不會太多，不過恐怕是個高官。好在這四個鄣尉，讓陶勝滅了仨，沒準已經死了。」呂布說出了最好的情況。
「啊？」宋憲聽后張大了嘴巴，詢問道：「侯大人也？」
呂布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見宋憲面露悲色，寬慰了幾句便送走了宋憲。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一聲清脆的「呂將軍」，將呂布從睡夢中吵醒。這個偏將當的窩囊，每天都讓人從睡夢中吵醒。
「你還沒走啊？」呂布不用看，就知道是魏文姬，非得扮個男裝，嬌滴滴的，誰看不出是個女的啊？
「我走了誰照顧你啊？」說著，魏文姬把手中的水盆放在凳子上，說道：「凈面水打好了，陶大人召你議事，你快點洗我先走了。」
這是要當丫鬟啊？呂布有個美女伺候著也挺好，一盆凈面水，就讓呂布把昨天對宋憲的承諾，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陶勝作為軍中主帥，辦公地點自然挪到了支就塞內。呂布進入支就鄣尉府，真沒覺得比自己中軍帳好到哪去。
這侯祿是把所有的錢都買酒喝了吧？呂布看著空曠的四面牆壁，心道：這個酒蒙子居然一點別的愛好都沒有。
議事人員陸陸續續都到了，就是成廉、侯成等各部統帥加上斥候宋憲。
斥候宋憲用鄭重的口吻傳達了太守的意見，與陶勝的想法不謀而合。石門樟方向部隊是都尉直接帶隊，陶勝這等二百石的小官自然只有聽命的份。
呂布怎麼也沒想到，古人的作戰計劃簡直就是粗暴。就是半夜以烽火為號，兩方同時強攻，誰攻進去了，就去釋放光祿城中守軍，然後裡應外合，拿下光祿城。
這個都尉真是一點水平都沒有，呂布腹誹著，企圖尋找著計劃中簡單的智慧，但是他失敗了。
「咱不能這麼干啊！咱這點人馬，如果強攻，必定損失慘重。」呂布聽說讓他領呼河兵力打先鋒，連忙否定了這個計劃。攻城先鋒，聽著就是炮灰。
「奉先，都尉之命，不容異議。你且組織人馬，備齊雲梯、撞車，候命待發。」
都尉官很大嗎？呂布有些不解，陶勝是鄣尉，大家都是尉，差距沒到不容置疑的地步吧？
鄣塞聯軍在開會，蒲頭這裡也在開會。如果呂布在這裡的話，那麼今晚的戰鬥他一定跑路，可惜他不在，聽不到如此有針對性的戰術安排。
「今夜人定時分，漢軍會從南北兩側城牆攻城。」一開場，蒲頭便把漢軍戰戰略部署道出。
「我馬上命人把滾木礌石運上城牆，任他千軍萬馬，也叫他有來無回。」拓跋詰汾是個急脾氣，對策也是簡單粗暴。
蒲頭其實也是這個意思，鮮卑人哪守過城啊，印象中守城也無非就是這樣。漢軍強攻，我就滾木礌石、弓弩齊發，漢軍必損失慘重。
吃掉漢軍這兩支部隊，連夜出城，日出之前，便可拿下石門樟這座空城。只要拿下石門樟，進可直抵治所九原縣，退可劫掠邊地，滿載而歸。
「不妥！」拓跋力微思索再三，分析道：「若阻敵城牆之上，恐漢軍畏懼，放棄攻城。」
「對啊！」拓跋詰汾一拍腦門說道：「我怎麼沒想到呢，如果漢軍一來，我們便儘力阻擊，漢軍見我有防備，必定放棄攻城。」
蒲頭不得不重新審視下拓跋力微這個小鬼頭，漢族的兵書沒有白看，這次出征，屢有奇謀。想著，蒲頭問道：「力微可有相授？」
相授這個詞，明顯有請教的意思。拓跋力微很是受用，驕傲道出自己兩條計策。
第一，在下城的台階，也就是登城步道四周，埋伏弓箭手。等到漢軍翻過城牆，剛好陷入鮮卑軍的包圍圈，屆時萬箭齊發，漢軍毫無退路。
第二，在光祿城南北各埋伏二百精騎，阻擋漢軍退路。同時，光祿城中鮮卑軍傾巢而出，斬盡漢軍。
「力微妙計，待你成年，必有一番作為！」蒲頭誇獎完拓跋力微，轉頭望向拉赫曼，說道：「今夜，呂布為先鋒，務必殺之。」
「末將領命！」拉赫曼回答的時候，嘴角掛著微笑。他彷彿已經看到，自己親手結果呂布，用他的首級祭旗那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