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游擊戰
隅中三刻,王智關切的看著石門樟的方向。此城一丟,五原郡危矣。可是侯奉不死,他心有不甘。
聞聽石門樟喊殺聲漸弱,他踱著步子,對陶勝說道:「侯奉等人,以百餘人,連夜阻敵,也算得忠勇之士。我決定,暫時決定與其恩怨暫且擱置,派兵支援,以保我邊關天險。」
「不可,侯奉等人以百人拒敵一夜,其中必有詐。」陶勝見王智要出兵,連忙阻止。
「有詐?這鮮卑人的血都快濺到我大營來了。」說著,王智一拍桌子,吼道:「此刻再不出兵,就罔為這一郡太守了。」
陶勝見王智出兵已決,立刻從袖中掏出匕首,將王智制住,說道:「呂布不除,我心難安,先委屈王大人了。」
王智這還看不出是怎麼回事就怪了,諷刺道:「我看是鮮卑人不入石門樟,你心不安吧!」
陶勝見事已至此,也不藏著掖著了,說道:「王大人請放心,你我相交甚密,待鮮卑人攻下五原郡,我定向蒲頭推薦,這太守還是你的。」
「若鮮卑人真攻下五原郡,還有你陶勝說話的位置。」王智為官昏庸,心卻不盲,一語道破天機。鮮卑人若攻下五原郡,那陶勝也就沒有了用處。
未幾,王智見陶勝沉默不語。厲聲問道:「身為一鄣之尉,你何以通敵?」
「一鄣之尉?」陶勝笑道:「靈帝賣官賣爵,以致官場腐敗、民不聊生。我陶勝戎馬一生,連個千夫長都不是。王大人你只需一些銀兩,便可得這一郡太守。你說這一鄣之尉為何不能通敵?」
陶勝的話令王智啞口無言,自己何嘗不是報國無門,無奈才以錢買官。沒想到為官十餘載,竟磨沒了壯志,在這一郡之地作威作福起來。如今想要一酬壯志,沒想到卻被陶勝控制了,這石門樟唯有靠呂布一受了。
日照石門樟,紅霞夾白光。長風幾萬里,深溝幾千樁。鮮卑此役傷亡是最大的,石門樟北城牆,兩道深深地溝壑,堆滿了鮮卑人馬的屍體。
蒲頭進入石門樟那一刻,映入眼帘的便是地上那一片血紅。上千族人慘死,竟無一漢人陪葬,蒲頭怎麼受得了?
兩年策劃、兩年練兵。一千五百日的準備,本以為會昂首挺胸的踏入石門。沒想到,這一刻他比任何時刻都要艱難。
呂布還在城中,更有伏軍千人,藏在那一排排村莊之中。今天,鮮卑人用血肉之軀鋪平的道路,他要向呂布討回來。想著,蒲頭命將士上馬,直奔軍民區。
石門樟的居民區,是隨著石門樟一起修建的。房屋均為夯土堆置,綿延十餘里,堅固可靠,又十分整齊。
蒲頭親帥兩千鮮卑騎兵策馬奔騰在這一排排住房之中,卻一直不見漢軍的影子。
「這呂布難道真會飛不成?」蒲頭話音未落,耳聽得房頂上一聲哨響。順著聲音望去,只見附近的房頂之上,出現百餘漢軍,手持弓箭便是一陣箭雨。
蒲頭見狀忙命人下馬登房,沒想到身後又是百餘漢軍,一陣齊射,立即逃走。
那不是宋憲嗎?蒲頭眼見著其中一漢軍,身形普通,相貌普通,箭法卻十分精準。沒想到這小子反水了,蒲頭真想把他大卸八塊,可惜他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石門樟我都拿下來,還拿不下這小小一鎮。」蒲頭自言自語著,下令道:「下馬,登上屋檐。」
旗手打動旗語,近兩千鮮卑兵一齊下馬,就近登上了房檐。只見房檐上滿是漢軍,二話不說就是一陣箭雨,然後消失在房頂之上。
居民區本身不大,兩軍在裡面基本上佔據了整個居民區。鮮卑兵從屋裡追到屋外,從房頂追到地窖。漢軍也不戀戰,不知道從哪出來,放完冷箭就跑,鮮卑人氣得直跺腳。
游擊戰是我軍光榮傳統。呂布在現代服役的時候,經常聽講我軍優良的戰爭傳統,對這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游擊戰,一直情有獨鍾,沒想到今天居然用上了。
宋憲帶人射過一箭之後,便躍下房梁,回到了居民儲存秋菜的地窖之中。一見呂布大笑道:「這仗打太爽了,鮮卑人急得直罵娘!」
「是啊!」身後的士卒隨聲附和道:「起先呂將軍說帶咱們再打一場漂亮仗,還有些擔心,現在看來,真是多慮了啊。」
「是啊!這仗打得過癮。以後我們就跟著呂將軍幹了。」又有士兵隨聲附和道。
轟隆!
呂布正在得意忘形之時,蒲頭接到陶勝密報,王智已經控制,不用擔心城外大軍。遂調集所有人馬,步步為營,一面拆除民宅,一面向前挺進。呂布,你不能藏嗎?我就讓你藏無可藏。
呂布也不含糊,開始了戰略部署:成廉、魏續、侯成、宋憲、高順加上呂布自己,各帶一路人馬。備齊弓箭,從四面八方騷擾鮮卑軍。
當然,鮮卑大軍也不是吃素的。他們前排士兵揮舞著大鎚拆房,後排士兵手持弓箭向四面八方戒備,只要漢軍露頭,鮮卑的神箭手便向漢軍方向一陣齊射。
騷擾之下,魏續、侯成、成廉、宋憲、高順所部皆有傷亡,唯有呂布軍,不見了蹤影。
呂布當然不會和鮮卑人力拚了,他要趁鮮卑人空虛,劫走糧草馬匹,這些事他誰都沒告訴。
呂布趁亂摸到馬廄,見到馬廄四周空空如也,只有一個黃口小兒,立於馬廄門外,就是這個黃口小兒,便讓呂布心頭一緊。
「呂將軍別來無恙啊!」拓跋力微見呂布停住了腳步,上前拱手道。
「撤!」呂布感覺拓跋力微是在拖延時間,忙命人掉頭。
此時已經晚了,拓跋力微見沒得聊,便打手勢喚出了埋伏的騎兵。百餘騎齊出,呂布這百十來人肯定是交代這了。呂布本想奪馬逃去,卻不曾想拓跋詰汾不知道從哪殺了出來,拋出一張大網便將呂布生擒。
呂布被擒的消息立刻傳到了漢軍各部之中,高順傳信各部集結人馬,所有人都回來了 .
呂布不在,高順在侯奉堅持下,成了這支部隊的首領。千餘人的部隊只剩下不到八百。呂布被擒,士氣極為低落。
這支民兵部隊是高順拉起來的,他自然是不會讓眾人士氣如此低落。一番慷慨激昂的家國大義,講得眾人心中振奮。
能來這石門樟的,誰也沒打算活著回去。他們加高民宅,構築城牆,在這平民區中,構築了三個堡壘。三個堡壘呈犄角之勢,相互都在弓箭的射程之內。鮮卑兵來犯,他們便居高臨下弓弩齊射。
漢人的連弩,在武帝時期,便是匈奴的惡夢。衛青、霍去病的赫赫功名,便有不少連弩的功勞。
高順、成廉等人夜不卸甲,帥軍一守就是三天三夜。蒲頭急得滿嘴大泡,親自上陣督戰,下令進攻,後退者斬。
黃昏之下,戰場上儘是鮮卑人的屍體。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將兵敗又何嘗不是萬骨枯呢?
蒲頭累了,倦了。臉上再不見問鼎中原的英氣,漢軍堡壘之中也是傷兵滿營,最重要的是,漢軍的箭矢吃緊,三個堡壘之中,只剩下箭矢萬餘。
戰爭打到這個時候,拼的就是毅力。誰能咬牙堅持到最後一刻,誰就能奪下最後的勝利。
戰機到了!拓跋力微見漢軍中箭矢密度大降,忙找到蒲頭,獻了一策。
鮮卑的包圍圈網開一面,讓出城南的位置給漢軍撤退。又將宋憲與蒲頭的書信往來,投於堡壘之中。
列寧說過,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宋憲見到書信,嚇得滿臉慘白,立即逃出堡壘,到蒲頭大營請罪。
宋憲這一來,便帶來了漢軍的虛實。箭矢不足尚屬其次,漢軍已經斷糧三天了,只要圍而不攻,漢軍自然瓦解。
高順見大勢已去,便帶著部隊徐徐撤走。侯成、魏續經過激烈的爭吵,也決定帶著奄奄一息的都尉侯奉,離開了石門樟。
眾人之中,唯有驍將成廉還在堅守。軍中無糧,他便夜奪鮮卑人的屍體,放于軍中充饑。箭矢用光了,他便用屍體熬油,潑在堡壘四周,大火燒起兩丈多高。
所有人都認為成廉已是強弩之末,卻不曾想,成廉這一守,就守了二十七天。
除夕之夜,眾將吃著鮮卑人的腐肉,喝著混著血液的雪水,耳邊不住地迴響著成廉掛在嘴邊的那句:男兒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
這幾日,蒲頭的眼前一直浮現。驍將成廉,以百騎與自己千餘騎相互衝鋒,直至剩下一人,仍然揮刀發起衝鋒。此人不除,我鮮卑軍何以犯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