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他人嫁衣
時至未時，烈日驕陽。呂布迎著驕陽，揮刀割斷錦袍，使之成為一件短襟。炙熱的陽光迎面直射在他所帶的七百餘騎，這七百餘騎，各個手持長矛，又有十餘長矛掛於馬鞍之上。
標槍騎兵，這一兵種不只在中世紀的歐洲有記載，在大漢一朝，屢見史冊。這支日後稱為「陷陣營」的部隊，更是個中強者，他們原本只是晉陽的郡兵，連年無戰事，安做太平卒。
直到他們遇到了呂布，呈馬鐙、步弓之利，打過無數的勝仗之後。今天，他們面對綿延數十里的匈奴部隊，毫無畏懼。即使烈日刺眼，他們也要與烈日爭輝。
策馬踏過匈奴屍體填平的護城河，呂布咬緊牙關，一言不發，用力擲出手中的矛，身後一眾騎兵，幾乎同時將矛擲出，這就是默契，將領與士兵之間的默契。
大漢一朝，兵不識將、將不識兵，有此默契的部隊少之又少。匈奴騎兵密集，奔跑不開，標槍騎兵的威力呈指數增長。待這隻部隊只剩下人手一矛，匈奴騎兵倒地者兩千有餘。
呂布持矛，掠過宋憲。二馬挫等，呂布將矛留在他的腹中，然後對他吼道：「今天我就跟你衝過這敵陣數十里。」
說著，呂布換上馬刀。匈奴騎兵甚密，呂布左劈右砍帶隊在這密集的陣型中，硬是擠出了一條通路。
薩瓦拉圖也是勇士，與呂布迎面，拚死用馬撞向呂布的馬。如此密集騎兵之中，墮馬等於被馬蹄踩成肉泥。薩瓦拉圖毫無畏懼，死也要拉上呂布墊背。
呂布一把拽過薩瓦拉圖的長矛，借力一躍而起，稒陽道上又現塞外飛將。呂布持矛俯衝下落，將匈奴騎兵挑於馬下的同時，穩穩的騎在他的馬上。
此馬沒有馬鐙，呂布用力夾緊馬背，竟把此馬夾得痛不欲生，後腿一揚，將呂布拋了出去。高來高走，呂布經驗豐富。置身空中，見身下長矛林立，呂布腰腹用力，縱身垂直下落，鐵矛由頭插入匈奴騎兵的身體，由馬腹穿出。
李封見呂布一躍飛出老遠，補上呂布箭頭的位置，馬蹄踩過薩瓦拉圖的身體，帶隊繼續沖陣。
漢軍中，有人負傷數處，仍然紅眼殺敵。匈奴兵見此無敵之師，不少人棄馬逃至山上，這其中就有匈奴單于須卜骨，須卜骨身後還跟著重傷的宋憲。
眼見李封接應，呂布霸氣的奪過他的馬。此戰他已誇下海口，要從這綿延數十里的匈奴兵陣中衝出。
呂布奪馬，李封也會，奪部下馬後，見部下翻身上一匈奴馬，李封安心繼續沖陣。
沖陣十餘里，地上皆是鮮紅的巨石，這巨石之下，壓得儘是匈奴兵的殘肢。呂布策馬緩步走過這巨石陣，眼見前方的所謂后列匈奴兵面漏懼色，呂布隨即帶兵繼續衝鋒。
呂布一衝，匈奴兵便策馬而逃。后列匈奴也有十餘里，後部不知前部之事。不知誰在陣中吼道：兵敗，快逃。匈奴陣中一亂相互踩踏死傷無數。
未幾，匈奴兵棄馬登山，呂布帥軍策馬馳騁。直至深夜，呂布追殺匈奴散兵游勇，直至九原城下方止。
眼見呂布如此勇猛，成廉、劉何、王賀等人也不甘示弱，他們見匈奴兵敗逃山上，立即出城登山，一舉擒得須卜骨、宋憲等匈奴將領數十人。
第二日破曉之時，成廉一眾也至九原城外，此時他們人人有馬，箭矢滿袋，陣中還壓著匈奴單于須卜骨。魏越到得稍晚，一路上他未參戰而是保護魏文姬，不遠不近的跟在部隊後方。
魏文姬來到陣中，見宋憲失血面無血色，來到呂布面前央求呂布救宋憲。
呂布來到宋憲近前，開口問道：「你不說我沖不過你數十里軍陣嗎？如今我已到九原城下，你服不服？」
宋憲慫包一個，此時命懸一線，反倒來了勇氣，扭過頭去，說道：「不服！」
「那我就留你一命，留到你服為止。」說著，呂布抬頭吼道：「安營紮寨，找最好的醫官為宋憲診治。」
漢軍安營紮寨，此役傷患滿營，但身死者寥寥。呂布所帶騎兵，只有一人陣亡，此人名喚歐陽沖，正是李封奪馬之人。
歐陽沖雖奪匈奴之馬，但馬無蹬，歐陽沖在馬上靈活不在，終被匈奴亂刀砍死。軍中好友見狀，一把將他的屍首拉過，橫在馬前，一路帶著。
呂布看著歐陽沖的屍體，命所部集結，當著七百餘人的面，質問李封道：「你可識得此人？」
日日一起，李封哪能不識得歐陽沖。見他身死，李封低頭不語。
啪！
呂布當著七百餘人的面，一巴掌把李封掄了個跟頭，然後對他吼道：「奪其馬而不護其周全，你該死。」
李封捂著臉，踉蹌著站起來，低頭道：「末將知罪。」
「再有下次，提頭來見。」說著，呂布見李封低頭不敢說話，緩和下語氣說道：「把他安葬吧。」
劉何、王賀一直在一旁觀瞧，見呂布態度緩和下來，才敢上前勸慰道：「以一敵十，死傷在所難免，奉先切莫動怒。」
「死傷在所難免？」呂布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二人，說道：「那死的為何不是他李封？」
呂布真是生氣了，見劉何、王賀訕訕苦笑，說道：「別以為老子在這作秀，當年金三角，老子一桿槍，把一群熊兵一根毛都不少的帶出來。為什麼？我們是他媽的戰友。」
呂布說完，見劉何、王賀面面相覷，不知金三角是何處。呂布也知道自己說多了，立即緩和態度說道：「今日之事，我不針對任何人。但是若有人再如李封，便自尋出路吧。」
這貨喝多了吧？宋憲在帳中治傷，聞聽呂布慷慨激昂的演講，心中腹誹道。
魏越近日與李封相交甚好，平日里也見李封對呂布言聽計從。今日見呂布大罵李封，義憤填膺。
別人怕你呂奉先，我可不怕。想著，魏越來到呂布近前，指著他的鼻子厲聲道：「想不到你呂布也是假仁假義之人，一將功成萬骨枯萬骨枯的道理眾將都懂。我就不信你呂布一掃並北四郡，不死一兵？」
「一將功成萬骨枯？別跟我整這沒用的。你可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老子今天就告訴你了，這七百多人，就是我呂布的戰友。再死一個，這仗我就不打了，人家跟著你是建功立業的，不是當炮灰的。」
呂布說完，眾將皆感慨呂將軍惜兵。我等小兵何德何能，能與呂將軍稱為戰友。
魏越還覺呂布是在作秀，質問道：「那李封隨你出生入死，若你有令，比誓死相隨，他就不是你戰友了？」
「晉陽城，李封對我有相挺之義，呂布記在心中，今日之事，呂布對事不對人。」呂布說完，見魏越面露愧色，一把抱住他的臂膀說道：「旁人來問，我呂布必不解釋。你魏越隨我遠赴啜仇水，又多次情義相挺，呂布定不負你。」
呂布說完，所部七百餘人心中皆燃氣一團火。平生能為如此之將效力，死不足報。
鄣塞聯軍一邊見此景，紛紛側目呂布所部。他們也跟隨呂布打過鮮卑蒲頭，卻沒有此等待遇。
慷慨陳詞之後，呂布頓覺喉嚨干疼，拿出水帶一飲而盡。然後呂布來到須卜骨處，對他笑道：「打個賭啊？」
「有話便說。」須卜骨早年也是匈奴勇士，雖為階下囚，卻一點都不慫。
「明日，我若拿你去換九原城，城中主事的肯定不換。」說著，呂布見須卜骨面露悲憤之色，知道自己說中了，笑道：「你說你要是死了，會有多少人搶著當單于呢？」
須卜骨明白呂布的意思，他本就得位不正。此時又使右部匈奴之兵在石門樟死傷殆盡，別說他死了，就是他活著回到九原，也不一定沒人彈劾他。
「你想怎樣？」須卜骨問呂佈道。
「你想怎樣？」呂布不答反問，優勢談判，自然是要讓對手先拋出條件。
「金銀財寶，馬匹牛羊，任君自取。」須卜骨說出了自己的條件。這是草原民族的傳統，有人被擒，可以金銀馬匹贖回。
「那要多少金銀財寶才能抵得單于大人呢？」說著，呂布臉上泛起一絲冷笑，繼續說道：「我看五原一郡還差不多。」
呂布漫天要價，須卜骨自然坐地還錢，說道：「五原若失，我王庭美稷危矣，上黨郡你看如何？」
「成交，不過要搭上魏崇。」說完，呂布笑道：「五原我勢在必得，你可要勤加練兵呦。」
須卜骨別過頭去，不理呂布。
一夜無話，翌日一早，呂布八百里急報張遼，著人接收上黨郡。須卜骨同時八百里急報上黨守將，引兵由塞外返還五原。
又過了三日，上黨交割完畢，呂布與九原城交換人質，得魏崇啟程返回定襄。一路上，魏文姬見父親安好，又回到了那個跟著呂布屁股後面的小丫頭。有美相伴，呂布時而調戲魏文姬后，挑釁的看著宋憲，氣得宋憲傷口都要崩裂。
行至定襄，呂布心中有疑。這定襄城頭儘是河內兵不說，城門官見呂布居然還要通報才能開城。
一入定襄，呂布肺子都要氣炸了。他本以為張遼最多會掉雁門守軍相助，沒想到這滿城河內軍足有兩千。好啊！我這一路過關斬將，居然為丁原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