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趙昱說昌邑
陶謙,字恭祖。丹陽郡人。最初為諸生,在州郡任職,被舉茂才,漢隸多舉孝廉入仕,地方推舉,年年都有。茂纔則不同,乃是朝廷有特定的人才缺口,方才會命各地舉茂才。
陶謙的父親,不過是餘姚縣長,而且早忘。陶謙能夠舉茂才,多半還是靠著岳丈家中的勢力。
陶謙岳丈,甘公曾任蒼梧太守。時陶謙年少,以放蕩不羈的性格聞名縣裡,甘公出門時遇見陶謙,見到陶謙的外貌不凡,於是將女兒許給陶謙,至此陶謙致學,考上了諸生開始了平步青雲的一生。
舉為茂才,拜尚書郎,先後出任舒縣令、盧縣令。后遷幽州刺史,被徵拜為議郎。?
中平二年三月,北宮伯玉等率領羌胡進犯三輔,靈帝派遣左車騎將軍皇甫嵩率軍討伐,皇甫嵩表請武將隨行,召拜陶謙為揚武都尉一同出征,能夠被皇甫嵩看上,陶謙的能力、名聲可見一斑。?
除了皇甫嵩,時任司空張溫對陶謙也是格外器重。中平二年七月,皇甫嵩得罪宦官,被免冠。靈帝改派司空張溫為車騎將軍前往討伐北宮伯玉,張溫請陶謙為參軍,接遇甚厚、
陶謙素來輕蔑張溫的作為,心懷不服。而後大軍出征,小敗而歸。大軍回朝,陶謙在百官宴會上公然羞辱張溫,張溫大怒,將陶謙遷往邊關。
虧得張溫門客曉之以理,張溫方才派人將陶謙追回。當日,張溫於宮門迎接陶謙,陶謙並不領情,但張溫對陶謙更加禮遇備至。
當然,陶謙如今已經六十一歲了,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桀驁不馴、文武雙全的朝廷命官了。但也不是《演義》中那個和藹可親的忠厚長者,他依然剛正不阿,身為大漢命官,便要為大漢保住這徐州百姓。
人到六十古來稀,陶謙兩個兒子,陶商、陶應皆未入仕,陶謙反而孑然一身。他現在要考慮的,只是呂布、劉備二人,誰才是可托徐州萬民之人。
呂布名聲不好,尤其陶謙結交儘是名士,呂布在士人之間的口碑更是差到了極點。
劉備仁厚,有賢名傳於世,但是時方擺了陶謙一道,衣帶詔之事也是撲朔迷離。
百思不得其解,陶謙招來王朗、趙昱二人商議。王朗師從楊賜,與楊彪屢有書信往來,對呂布在洛陽改革之事,屢有耳聞。
王朗執政也是為民,人會稽太守,身受民眾愛戴。然而,他卻是個實打實的保守派,對陶謙說道:「呂奉先在洛陽所行之事,乃復辟秦置,以邢典治理天下,此舉動搖國本。
劉玄德素有仁義之名,任平原國相,身受百姓愛戴。此人有報國之心,奈何時運不濟,唯有依附於各路諸侯。
雖然拿下揚州之後,未來述職,直接揮師洛陽。但若這衣帶詔之事是真,這劉玄德此舉,乃是赤膽忠心。」
趙昱是陶謙別架,早年舉孝廉,除莒長,宣揚五教,政為國表。也是個教化萬民之人,對呂布在洛陽大興教育,分門別類很是讚賞,對陶謙說道:「邢典有度,乃萬民所向。呂布所行,未有不妥。
且衣帶詔之事,太過蹊蹺。呂奉先也曾助我破曹,此事還應先與他招呼一聲,一面旁生枝節。」
兩位心腹各執一詞,大體說出了陶謙的矛盾之處。呂布啊,呂布!你到底是個濟世之能人,還是個亂世之人呢?
趙昱見陶謙猶豫,笑道:「我看這呂布也就是率性了些,士人之中口碑不佳。陶大人年少之時,不也是個不羈之人嗎?」
趙昱一言,說到陶謙心坎里了。是啊,早上十年,我陶恭祖也是褒貶不一頗有爭議之人。若無爭議,豈不是成了八面玲瓏的小人了?
想著,陶謙修書呂布,交與趙昱,趕赴洛陽,當面陳情。趙昱得令,帶上十餘侍衛,乘車而行。
行至兗州,趙昱見到了趙雲。趙雲得令赴滎陽夾擊曹操,可是曹操離去之時,將所剩兩萬兗州兵,交與鮑信之子鮑邵,為的就是阻擊趙雲部隊。
鮮卑鐵騎四萬,不善攻城。趙雲又向先拔下曹操兗州大本營,使這曹孟德退無可退,再無興兵可能,此時正在圍城昌邑。
兗州緊靠司州,昌邑乃郡治城池自是堅利。兗州兵時逢大敗,又有馬騰霍亂,保衛家園的決心,超乎趙雲想想。
連連討敵,鮑邵堅守不出,趙雲趕製攻城器械,以拋石車、井闌攻了幾日,收效甚微。
趙昱路過之時,看這一支鮮卑兵,便知是呂布的兵,隨即拜會趙雲,想要探探呂布手下將領究竟如何?
趙雲見趙昱年逾四旬,氣度不凡,立即拱手施禮,連道先生。
趙昱見趙雲亦是談吐不凡,得知趙雲乃常山貴族之後,更是將此行目的對趙雲和盤托出。
趙昱看來,趙子龍雖為武將,但是謙恭有禮,且飽讀詩書,乃是可托之人。而且出言稱呂布為奉先,想來與呂布關係非比尋常。
道完事情原委之後,問趙雲道:「此行趙某甚為忐忑,不知呂將軍是否會遷怒於我徐州。子龍可有相授?」
「奉先與曹孟德戰於滎陽,此去山高路遠,又有兵患,若先生信得過子龍,便由子龍代為陳情就好。」趙雲說完,見趙昱有些猶豫,索性把話說明了,對他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子龍便是不說與奉先,也能做主與陶大人交好,永不相犯。」
「啊!」趙昱此時恍然大悟,趙雲方才之言,不過一託詞而已。憑藉他與呂布的關係,即使呂布遷怒徐州,也不過是一句話便能開脫得了的。
想著,趙昱拱手對趙雲說道:「那便謝過子龍了。」
「先生莫要客套。我并州雖與徐州相隔千里,奉先亦與陶大人素未謀面,但我等絕不是宵小之輩,有些事,能夠和平解決,又何必興兵相犯。一將功成萬骨枯,征戰之下,苦的還是我大漢百姓。」說著,趙雲望向昌邑城,城中有平民數萬,這也是他一直圍而不攻的原因。
「子龍好氣度!」說著,趙昱出帳眼望昌邑城,對趙雲說道:「趙某願憑三寸之舌,勸降這守城將領。」
「此為大好!」說著,趙雲對趙昱說道:「這守城將領乃是鮑信之子鮑邵,不知先生與此人是否有些淵源?」
「此子仁孝,雖無淵源,倒是有些耳聞。」說著,趙昱辭別趙雲,出帳至昌邑城下,請見鮑邵。
鮑邵資質不佳,但是仁孝,敬重名士。早聞趙昱高絜廉正,抱禮而立,清英儼恪,莫干其志;旌善以興化,殫邪以矯俗。聞聽趙昱來訪,明知乃是說客,立即出城相迎。
鮑邵見趙昱,拱手施禮,連道:「先生大駕,邵當遠迎。」
「小友言重了,兵臨城下,何必拘禮?「說著,趙昱由鮑邵陪伴,行向州牧府。
一路上,趙昱眼見著昌邑城中甚為繁華,對曹操主政還是有些讚賞的。這曹孟德若不是用計連殺袁紹、張邈、劉岱三人,佔三州之地,又於三州未穩之時,興兵徐州,安心經營兗州,絕不至於孤注一擲,兵進洛陽。
趙昱見過趙雲,通過趙雲,便知呂布待手下將領如何,曹孟德此役必敗。呂奉先能夠禮賢下士,那麼曹孟德興兵便不是與呂布為敵,乃是與整個大漢為敵。
趙昱雖不知呂布用兵,但是現在并州、涼州之兵必在馳援,加上匈奴、鮮卑的力量,別說曹孟德三十萬青州兵,便是再給他三十萬,也不過是塗炭更多生靈罷了。
一路所言甚少,入書房,鮑邵看茶,而後退下左右,要與趙昱開誠布公的談一談了。
如今昌邑城內,知兵之人甚少,鮑邵也想把趙昱留下。
「恕學生之言。」說著,鮑邵拱手,對趙昱說道:「呂奉先倒行逆施,挾天子、掌百官而輕慢士人,先生何必助紂為虐。」
好小子,先將我一軍。趙昱聞言,問鮑邵道:「呂奉先在洛陽明法度、興少學,比起這曹孟德借刀殺袁本初、張孟卓,又暗殺劉公山,興兵徐州,孰輕孰重?」
「時逢亂世,天下大亂,曹公既有濟世之心,又有濟世之能,又怎安於一州之地?」說著,鮑邵彷彿進入了狀態,見趙昱要開口,搶白道:「更何況這袁紹擁立劉虞,實乃亂臣賊子。」
「他曹孟德攜禁軍入兗州,致使洛陽陷落,就不是亂臣賊子了嗎?」說著,趙昱聲音凌厲起來。
「漢失齊鹿,天下共逐之。」鮑邵此番大逆不道之言,說得卻是義正言辭。
「豎子!」趙昱的聲音又高了幾分,慷慨激昂道:「漢失其鹿?你可知我漢室宗親佔了大漢一半的土地,真正目無大漢的不過他曹孟德而已。」
趙昱一言,直接切中要害。東漢十三州,荊州、揚州、益州土地廣博,且都是保境安民之主。
如今看來,真正亂得不過是青、兗、冀、豫四洲而已。趙昱說完,見鮑邵不語,對他說道:「我大漢千瘡百孔,民不聊生。你可知若無曹孟德、劉玄德二人,洛陽得以休養生息,待陛下過了弱冠之年,年富力強,各州思歸,中興指日可待啊!」
鮑邵到底年幼啊,幾句話,便被牽著趙昱牽著鼻子走了。趙昱見鮑邵若有所思,拉著他走出了州牧府。
除了州牧府之後,趙昱指著這街路之上,行人匆匆,問趙昱道:「你看看這兗州民眾吧!若是趙子一直圍而不攻,城中無糧,你讓他們都與你陪葬嗎?」
「先生此言差矣。」鮑邵終於回過神來了,對趙昱說道:「我昌邑軍糧,可支撐半年有餘,百姓不會餓肚子的。」
「半年有餘?」說著,趙昱的聲音更厲了,對鮑邵說道:「曹孟德百萬之中,興兵洛陽。你昌邑能有半年之糧,我看也就兩個月吧!兩個月後,洛陽之戰便見分曉,你還不明白嗎?他曹孟德根本沒拿這兗州民眾當一回事!所有人,都是他野心的棋子而已。」
全中!剛剛鮑邵有所隱瞞,曹操只留下了兩個月的軍糧。兩個月之後,也只能從民間征糧了。
趙昱又見鮑邵不語,與其溫和下來,語重心長道:「他曹孟德狼子野心,你以為他攻下洛陽,你鮑氏會是什麼下場?袁本初、張孟卓與其少便相識,私交甚篤,又在黨錮之時,共同謀救黨人。
如此患難之交,他尚且能夠痛下殺手。你父鮑信,與曹孟德所謀之事,又有多少見得了光的?若有一日,他曹孟德一人之下,你父鮑信會是什麼下場?你鮑氏一門又是什麼下場?「
趙昱此言,宛如一顆原子彈。引爆在鮑邵尚未完全成熟的心靈之中。以史為鑒、以人為鑒。自古君王皆薄性,看看英布、彭越乃至韓信,鮑邵深深的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