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神來之筆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侯野棠給已經滿眼辛酸淚的趙銘倒了杯水。安靜的午後,小店內只剩下了他們兩位。
侯野棠:「你在一條龍里幹了這麼久,不擔心被認出來嗎?」
趙銘:「照鏡子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連聲帶都燒的變聲了。這世界上,我實際已經就是個死人了。」
侯野棠滿心同情,如果是自己被燒成這樣,還找不到毀你的人在哪裡,氣也早被氣死幾次了。這個騙子集團的幕後老闆還真是手黑陰損加變態。
尤其一想到,上午遇到的那位被騙的凄凄慘慘的老太太。這個騙子集團一條龍已經不是簡單騙錢了,而是以騙錢為樂不管他人死活的地步。就算沒遇到趙銘,他也想好好整一整這幫人。
侯野棠:「這幫癟犢子,幹什麼不好,非要干騙人這一行。現在聽你一說,不只是騙人,還兼職謀財害命了。什麼王八羔子玩意!哦對了,謝謝你剛才提醒我!我該咋感謝感謝你呢?」
趙銘一聽到「感謝」兩個字,立刻像日盼夜盼終於盼到出太陽一樣看向侯野棠:「你真要謝我?」
侯野棠認真的點點頭:「必須的!」
趙銘一把握住了侯野棠的手:「那你就幫我……」只說了半句話,趙銘向空空的店裡看了看,然後壓低了聲音:「你要真謝我,就幫我一起把一條龍這幫騙子整垮蹲局子。論罪行,個個都夠槍斃的了!」
侯野棠:「……」
趙銘:「咱倆配合,保准你一點風險都沒有!你用手裡的貨跟他們做假交易,我想辦法把躲在幕後的老闆套出來,然後報警,全都給他們抓起來。說不定,政府還會給你頒發一個見義勇為光芒四射前途無量大好青年特別金制獎章啥的!」
侯野棠摸著下巴:「見義勇為,還光芒死射……」
趙銘豎起大拇指,就像在做敢死隊總動員:「前途無量!特別獎章!大好青年!」
侯野棠:「我怎麼聽著……好像是要去做炮灰的感覺呀?」
趙銘有點不好意思:「怎麼會是炮灰呢……哎!當著聰明人不說忽悠話。不瞞你說,其實這幾天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你憑啥幫我做這麼危險的事。我跟你說,我昨晚都失眠半個小時了!」
侯野棠差點被氣樂,有失眠半個小時的嗎?難怪都被燒成人鬼情未了了,還能堅持著活下來,心不大到一定程度,是做不到這樣的。
侯野棠:「嗯。說說,我憑啥幫你做這麼危險的事?」
趙銘跟自己念叨著:「是啊,憑啥呢?」隨即哭喪著眼看著侯野棠:「……可我不直說,報仇就更沒希望了。」
侯野棠悠哉悠哉:「你可以繼續暗地裡看著我跟他們做交易呀,反正你今天不出現,我還是會像傻驢一樣跟他們做交易呀。到時候,你一報警不就得了?」
趙銘嘆了口氣:「如果有那麼簡單就好了。我也不用在這裡蹲一年也沒等到半點機會了。我在一條龍里混了這麼久,好歹也算是個骨幹了。可連幕後老闆的半拉腳後跟都沒見到過。就算我等你們交易報了警,抓住的也都是那些跑腿小馬仔。根本動不了幕後老闆的筋骨。過不了多長時間,他們招幾個新馬仔,開家新門店,馬照跑,舞照跳,照樣天天騙鈔票。」
侯野棠:「照你這樣說,那你報仇可希望渺茫了。」
趙銘忽然頗有信心:「不會!我發現到你,就是個絕好機會。我要利用你和你手裡的貨,放長線釣大魚……」
說到這裡,趙銘也覺得自己用詞有點過份了。心虛的瞄了瞄侯野棠。
侯野棠早聽的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了:「我靠!剛才是炮灰,現在還又成了魚餌了。還放長線釣大魚!你可真不愧是當年一條龍連環套里的骨幹分子呀!」
趙銘:「這……這樣。我趙銘混到今天雖然慘到底了。但在一條龍里的歲歲月月也不是白混的。以後你手裡的貨我都給你免費出。出貨可不是簡單的事。老實講,內行人一打眼就知道,你手裡那些東西都是新從土裡弄出來的。別看瞧上去溜光水滑的,上百年不見太陽,陰氣兒足著呢,大老遠就能撩你的寒毛。政府規定,凡是土裡挖出來的文物,就算是你家豬圈裡發現的,那也得無償上交國家。所以,出貨前要先幫你把世代相傳的話兒編圓了,這樣你的貨才能轉正。然後還得找那些裝著糊塗揣著明白的收藏買家討價還價,這樣你出貨的錢才能見得了光。你才敢明目張胆的去大把大把的花票子。」
這番話說到侯野棠心裡去了,他正愁手裡這些東西怎麼出呢。如果每次都跟那群騙子打交道,實在是件不靠譜又缺良心的事。之前是想靠李駿幫忙走貨,現在看起來是靠不住了。說不定,這位古玩界資深人士趙銘以後真能用上呢?
心裡這樣想,嘴上卻不能這樣說,侯野棠又靠了一聲:「我怎麼聽都有點一條龍連環套的味道呢?」
趙銘有點急,眼前就是報仇的大好機會,但就不知道如何說服這位奇葩大好青年。
看著報仇心切,但又急的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趙銘,侯野棠壞壞的笑了:「就你?還是一條龍連環套的骨幹分子?馬仔里的精英?騙子里的靈魂?我現在都懷疑人家那是在給你畫餅。這樣你才能撩著蹶子給人家賣命幹活呀。」
趙銘:「你還是不相信我。」
侯野棠回了一句相當高深的話:「我怎樣做,才能讓你以為我信你呢?」
把趙銘搞的很無語。
侯野棠準備要走人了。說如果需要,他會來古玩街找趙銘
要走前忽然記起一件事,對著一臉失落的趙銘說:「哦對了,我記起來了,我今天說過要請你吃飯。點吧,我請。」
趙銘搖了搖頭:「謝了。沒胃口。」
侯野棠:「真請你。我說話算話。再說了,這家菜做的真可以,有特色,你試試。」
趙銘?了一眼侯野棠:「真可以?就他家這菜,我只吃過一次,到現在一提辣椒,我都還犯痔瘡呢!」
侯野棠哈哈大笑。
侯野棠並不是不相信趙銘,他從趙銘的眼睛里能真真的看到報仇的急切。但要搞騙子集團是件大事,他還沒想好。搞肯定是要搞的,關鍵是怎麼搞。而且還要像趙銘說的,要搞,就要把整個一條龍從上到下徹底搞垮,尤其是要抓住那位騙貫滿盈隱藏極深的幕後老闆。
侯野棠本想瞬移回幾年前趙銘在遼陽干那票大活兒的日子,想從旁邊觀察觀察,看看能不能發現那位隱藏極深的一條龍幕後人。但幾年前他剛剛17歲。年齡小不說,正是窮的叮噹三響的時候。他來遼陽城的往返車票都沒處弄去。
更關鍵的是,因為小時候的那段經歷,瞎叔對侯野棠的任何反常變化都很敏感。這要是瞬移回去,第一個發覺異常的準是瞎叔。別沒事給他老人家添亂了。更何況,趙銘是個多聰明的人,他花了三年時間都沒弄明白的事,他一個17歲的窮小子就更困難了。
侯野棠也想過能不能瞬移到幾年前遼陽城其他跟自己八字風水相重疊的人身上。但試了幾次,他都發現,在即將產生瞬移前的白光晃動里都是他小時候的景象。這說明,意識共振首選了熟悉的幾年前的記憶,所以,每次顯現的都是幾年前他自己的景象。
他也試著想象了一些從來沒出現在自己幾年前意識里的景象,但都沒有成功瞬移到別的什麼人身上。最終還是放棄了瞬移回幾年前的想法。還是好好想想,如何利用現在已經輕車熟路的東西來搞垮一條龍。
侯野棠為了想這件事,少有的失眠了,不過比趙銘的病情輕一些,趙銘嚴重失眠半小時,侯野棠失眠了五分鐘,然後一頭昏睡了過去,睡姿分裂,睡情嚴重。早晨醒來,腦速飛快,一個搞垮玩殘一條龍的絕妙主意漸漸成型。
這個絕妙主意的思路大概是這樣的:想要把騙子集團的幕後老闆套出來,這回交易所用的貨必須夠奇夠震!錢額必須夠大夠瘮人!這樣才能引起幕後老闆的足夠重視,重視到必須他親自出馬。
但有難度的是,侯野棠雖然完全不擔心搞來夠奇夠震的古玩,關鍵是,如果將來報警,你怎麼跟警察解釋這些夠奇夠震古玩的來處?跟收藏買家心照不宣的編些冠冕堂皇的假話還可以。但要跟習慣看一切人都有犯罪嫌疑的警察叔叔編那些話,那你簡直就是肥雞給黃鼠狼當后廚:找死呀!
難道跟警察叔叔說是從光緒乙未風水瞬移搞來的嗎?那才真叫夠奇夠震呢!直接可以在看守所里開一個精神分裂的單間了。
如果跟一條龍交易的是一批假貨就能解決這個問題,到時候跟警察叔叔編些開脫的謊話,畢竟是假貨,來源也可以編的夠合理。
但如果是假貨,又休想騙到比猴子還精的一條龍連環套。怎樣才能即能搞定警察又能搞定一條龍呢?這就要求這批貨即是真古玩,同時還要是假古董。我靠!這是什麼邏輯啊。普通人想想都快要精神分裂了。這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比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還要八輩祖宗的不可能!
可侯野棠他不是普通人呀,他可是掌握了風水瞬移秘匙的一朵奇葩。他的絕妙主意妙就妙在如何解決這個「不可能」上。侯野棠都覺得自己的這個主意是神來之筆。
侯野棠在網上查資料時居然發現,在中國的整個歷史上,有兩次仿造瓷器達到登峰造極的階段。一個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改革開放之後,一個就是大清光緒年間。
光緒年間的鴉片戰爭和八國聯軍,意外的打開了中國與西方的經濟往來。於是衍生出一大批造假高手,成船成船的把山寨仿瓷銷往西方。還有一個原因,光緒年間是晚清末期,景德鎮的官窯沒落了,一大批官窯制瓷高手沒有了政府的束縛,卻得到了個人發揮的最好時機。
光緒年間的民間也出了很多仿瓷高手,大多是瓷器行里的製作大師。這些大師各懷絕技,已經是光緒年間的傳奇人物了。但這些傳奇人物加起來,都不如大神一樣存在的三個人。
這三個人的名字分別是:程門、金品卿、王少維。這三位是開創中國絳色彩釉瓷的鼻祖。讓中國在那個暗淡無光的年代,閃現出耀眼的光芒。
史料記載,光緒年間這三位大師都屬於大清官窯的御用匠師。曾一起合作出瓷。傳世作品曾經在拍賣行里出現過。
說起來這三個人有點生不逢時,身懷高超技藝,但因為光緒年間大清國弱,皇家對官窯瓷器已經不太上心。沒有了大筆銀子的投入,就算你空有一身絕藝,但沒有條件讓你發揮。所以,光緒年間的官窯瓷器沒有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的興盛。要知道清三代的那三位皇爺,除了雍正稍微節儉點,康熙和乾隆為了出精品,在官窯瓷器上是不計成本的。
即便如此,沒了皇家的大筆投入和不計成本,程門、金品卿和王少維這三位大師,僅憑個人的絕藝,卻讓光緒年間的中國瓷器大放異彩。
也正是沒了皇家的關注,讓光緒年間的官窯少了許多束縛。大批仿造了康熙雍正乾隆時期的精品瓷器。要知道,現在排賣行的行價,清三代的單樣瓷器精品都拍到上億的天價了。
侯野棠會找到這三位制瓷大神,要請他們一起合作仿製出一批清三代的絕世珍品。有於府和趙家做後盾,銀子應該不是問題。也要像康熙乾隆的官窯造瓷一樣,為出精品不計成本。有了成本的投入,有三位大神級的人物親自出手,仿製出來的東西不是以假亂真,很可能比真的還真。然後埋到土裡,經過一百多年的時間沁潤,等侯野棠再挖出來的時候,無論是科技儀器,還是鑒定專家,都無法分辨這東西的真偽。因為,這的的確確就是清朝的物件。
真是足夠真了,如何又要讓它假呢?
三位大師會在燒制瓷器的時候,在胎底泥層中極隱秘的埋入「山寨贗品」四字暗紋。之所以藏的是這四個字,是費了侯野棠好一番心思的。
首先,這四個字所表達的意思,在清代那三位大師看來,必須要委婉雅緻。你要血淋淋搞個「仿造假貨」四個字,有辱大師身份。但「贗品」在那個時候是很高級的仿製品的意思。這在大師那裡是說的過去的。
再說說山寨,清代對於「山寨」一詞的理解,就是山上的寨子而已。山上小寨,配上贗品兩字美文,真有一種「山上小寨臨美瓷」的意境。就如同一位絕頂大師臨摹出超出前人的驚世之作,但又在某處高風亮節的留下自己的痕迹一樣。滿足了蒙面王者的玄秘,又可以標榜磊落光明的品格。牛叉!
但「山寨贗品」四個字要放到現在,那簡直就跟一隻被拔光毛的野雞,赤條條醜陋無遺。而且「山寨」一詞屬於現代新生的辭彙,跟贗品放在一起,絕對是一雙時代絕配。
等一條龍因交易這批貨被抓后,按照警察叔叔的慣例,一定會讓騙子集團如實招供之前的一系列罪案。正常判刑伏法后,估計會找到提供貨源的侯野棠。到時候侯野棠再當眾敲碎瓷器,證明這就是一批山寨假貨,當初賣給騙子集團的時候也說好的是一批贗品,誰想到他們會拿去騙人呢?嘿嘿,這一切不都完美的解決了!完美!潑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