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潛伏
從趙府出來,侯野棠坐著趙府的專用馬車回徐家屯。趙府管家很有心思,知道這位仙爺對府上的重要性,非要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親自送老仙家出城。
要出南門的時候,侯野棠看時間還早,忽然冒出個念頭來,想去菜市上看看紅姐。就跟管家說了,管家吩咐趕車的家丁調轉車頭,直奔菜市。
遼陽東西南北四城門,每個靠近城門的地方都有個菜市。紅姐的肉攤在南門菜市。正好離家也近。出了南門就是徐家屯。
菜市除了賣菜的,整條街布滿了各式小商販。賣肉的、賣針頭線腦的,趕上災荒年代,還能看到賣孩子的。還有典當鋪、茶館酒棧、裁縫店、小吃部等等,走馬觀花香滋辣味一應俱全。加上街道窄小,人流稠密,那真叫一個市井百態張三李四,人間戲台王二麻子。
紅姐的肉攤就在菜市的街尾,侯野棠躲在趙府的車廂里,偷偷掀起一角車簾望過去,只見紅姐那邊臨街搭了個肉案子,一把混鐵刀,一個硬木墩,腰中布圍裙,秀髮裹頭巾。一雙粉臂輕挽綠袖,笑也牽魂嗔也牽魂。忙的額頭香汗細出,單手叉腰單手扇風。幾縷青絲撫肩動,細頸微傾眼溫存……
把個侯野棠都給看傻了,心裡像貓撓一樣的鬧心。怎麼看都看不夠。直到惹得旁邊擺攤的怒目相視了,才發覺只顧著偷看紅姐了,卻忘了擋住了別人的生意。
叫趙府家丁把車趕到稍空的地方。侯野棠對管家說:「管家,商量個事兒。」
管家:「老仙家您儘管吩咐。」
侯野棠:「你去那邊的肉攤,把剩下的肉都買了。」
管家:「哦。也是。您家裡需要備些肉。」
侯野棠:「不是。你就替趙府買就行了。別說是我讓買的。」
管家那是什麼人,你吹口氣,他都能抖出仨機靈來。之前早聽說了,侯老仙家的附體地馬田二有個好看的老婆叫紅姐,就在這菜市上擺肉攤。本來以為有了銀子后,田二這兩口子再不用出來辛苦賺錢了。但誰想到,這位紅姐脾氣倔著呢。不但對外面排隊的富貴兵團理都不理,而且每天照樣起早貪黑的進城擺她的肉攤,過她的清苦日子。
如今老仙家有這個要求,顯然也是搞不定這位樣貌好脾氣沖的田二老婆。
管家親自下車向紅姐肉攤走去,侯野棠依舊像個賊似的在後面車裡偷看。只見管家沒去多久就空手回來了。
侯野棠忙問:「什麼情況?」
管家一臉尷尬:「老……老仙家。這事恐怕有點難辦。我剛才過去,跟田夫人說,剩下的肉我全包了,一會有就人來取。」
侯野棠:「然後呢?」
管家:「然後……,這位田夫人說了一句話讓我帶給您……」
侯野棠:「什麼話?還帶給我?」
管家從一臉苦相快發展成哭相了:「那句話,不太好說出口……」
侯野棠:「沒事,說。」
管家憋的脖子都紅了:「田夫人說……,說讓我告訴您,問你看夠了沒有,沒事就給姑奶奶滾家裡呆著去。別在這裡跟姐逗悶子!」
管家好不容易說完這句話,就像上了大刑一樣。說完拿眼睛偷偷的瞄侯野棠。侯野棠聽完面無表情,把帘子一放,說:「回徐家屯。」
然後就一下子癱倒在車廂里,兩手捂著胸口:天啊!紅姐居然能感覺到我在偷看她。怎麼被紅姐罵也是一種幸福呢!幸福的要死!
外面坐在副駕駛上的管家此刻一胸腔的翻騰,他之前沒見過田二,也不知道侯老仙家附體後跟田二是怎麼個區別,也分不清剛才讓去買肉的到底是田二還是老仙家,更分不清那位美麗霸氣的田二夫人罵的是田二還是侯老仙家,更更分不清這三個人之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該怎樣面對纏在一起,卻又個個不同的三位大神啊!天啊!明天可真得要去看看醫生了。
回到徐家屯,侯野棠又把那套新得的鬥彩雞缸杯偷偷埋到北坡。對那邊新租的房子有點不放心,準備回現代多熟悉熟悉。這樣以後才能放心長時間的進行瞬移。
臨走前想辦法給田二留了一張字條,清代人能看得懂的字條,上面大概的意思是,讓田二不要太摳門了,要敢敢的拿銀子給紅姐改善生活。落款侯老仙。
之所以留這個字條,是因為這次回來后發現,不知道為什麼,紅姐就是不肯享用侯老仙的銀子。她是覺得這是忽悠來的不義之財?還是另有原因?乾脆鼓動田二用銀子多給紅姐改善生活。他現在倒不擔心田二揮霍,反倒是擔心他太過摳門吝嗇。這樣可就真苦了紅姐一個人了。
侯野棠新租的房子很不起眼,一房一廳40平多點。是80年代起建的老居民樓,位於ly市的青年街小區。
這是當年ly市建起的第一代面積最大的集中式居民小區。樓式老舊,排列密集。這樣也有個好處,在這裡居住的人有個特點,要麼是常住的老戶,要麼是租房子的外來人。大家進進出出並不在意生面孔老面孔。而且人流密集,像侯野棠這樣的面孔,扔進人堆里,基本連冒個泡的機會都沒有。非常適合長期潛伏。
房內的傢具也很老舊,估計原來的房主幾十年沒換過傢具。老式的木櫃沙發茶几,老式的相框鏡子,居然還有70年代的老收音機和縫紉機,到處散發著一股特殊的,只有七八十年代才有的氣息。
如果不了解情況,推開門,還真以為回到了70年代。老是老了點,可老有老的好處,連賊都對這片小區提不起興趣。
侯野棠從光緒乙未瞬移回來已經是晚上了,他沒急著開燈。而是靜靜的躺在那裡聽動靜。除了房間內那台老式發條掛鐘在嘎噔嘎噔的走時針,其他都跟靜止了一樣。侯野棠的直覺告訴他,這裡很安全。安全到,他要再躺一會都能睡著了。
侯野棠活動活動身體,然後下樓在小攤上買了盒飯狼吞虎咽的吃了。上樓來開始琢磨一件事,小木奩藏哪裡比較好?
他不想再像工友宿舍一樣,把小木奩包在破衣服里藏床地下。自從他發現田二把銀票藏在內褲里之後,就重新思考了一下人類藏東西的心理,看來大多數人都自以為聰明,都以為自己藏的地方很隱秘。其實他們藏東西的思路出奇的一致。
怎樣才能突破這種正常思維套路呢?侯野棠看到老茶几上一個老式的木托盤,來了主意,他要整一個燈下黑的妙招。第二天一早就跑到襄平商場賣茶的地方,故意挑了兩隻陳舊的老茶杯,一把老茶壺,然後買了一包最便宜的猴王牌老茉莉花茶。
回到家中,抓了一大把茶葉泡上,在杯子里倒上濃濃的茶水,溢的到處都是茶漬。然後把小木奩打開,敞開蓋子,把那包猴王茉莉花茶放上去。這樣一營造,再配合周圍的傢具,整個就是一個窮租戶喝著大碗茶的感覺。本來就古舊的小木奩混在其中,也變的一副便宜相。就算行竊的毛賊把整間房翻個底朝上,估計也不會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的這個小木奩才是個特殊物件。就只是要把那塊絹帕仔細疊起來包好,放到衣櫃的角落處。
侯野棠再一次完美的毀屍滅跡。他坐在老式沙發里翹起二郎腿,享受的抿了一小口濃到直哆嗦的茉莉花茶。實在是讚歎自己,怎麼就這麼聰明呢!經常聽人說,一個人帥到可以半夜把自己帥醒。那我以後還不得失眠呀。聰明睿智得整夜睡不著。
一切修飾完畢,侯野棠可以放心的瞬移去清代了。
這回睜開眼睛的時候,居然發現田二手裡又拿了一件貌似女人的衣服。我靠!你個臭不要臉的死田二……不對,準確說,應該是花花綠綠的女人衣料。
此刻的田二沒呆在家裡,所處的地方貌似是一家清代的布莊。手裡正拿著一塊女人衣料看。懷裡還緊抱著一個首飾盒子,生怕丟了似的。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對玉鐲子和金耳環,居然還有一支雕花的銀釵。雖然不見得多值錢,但對於像田二這樣八等低保戶式的赤貧人物,那已經是敗家到人神共憤的程度了!
不過侯野棠很滿意,因為這顯然都是給紅姐買的東西。此刻田二還是穿著那一身寒酸的破衣爛褲。侯野棠第一次感覺到,田二這小子有點可愛了。雖然摳門的要死,一分錢都不捨得給自己花,卻肯無比敗家的買給紅姐。也不枉這麼好的紅姐嫁你一場了。
接下來,侯野棠按照自己的眼光,本著不求最好,只求最貴的原則,狠狠的為紅姐選了幾大批布料。然後連同田二的那個首飾盒子都暫時寄存在這裡。告訴布莊掌柜的,一會有人來取。接著掏出一錠足夠份量的銀子扔到櫃檯上,轉身走出布莊直奔趙府去了。
布莊掌柜的被搞的很懵,剛才還是一副寒酸怯懦的郊區貧民相,怎麼就忽然變了一個狡捷霸氣狂野的馬匪了?
有銀子辦事就是爽利,侯野棠進到趙府的時候。之前讓準備的東西都已經備齊了,趙家父子就坐在堂上等著呢。
新瓷碗一隻、半斤鹼、半斤紅糖、半斤小磨香油、半斤發酵五年以上普洱茶、半斤氫氟酸、半斤高錳酸鉀、一台攝影器。東西都一樣不差的俱全了。
不但如此,趙家還連帶攝影器,一起打包請來一位攝影師傅。在光緒年間,一個攝影師那可高級貨,絕對的高科技。
現在開始進入主題了。在侯野堂的指揮下,趙府的心腹家丁們,在大清光緒二十一年,開始了史無前例的山寨做舊了。
做舊六大工序:磨損、剝釉、去火光、做色、做土銹、陳舊感。趙府家丁仔細認真的操作著。
經過「酸水蝕表、老茶去浮、香油沁潤、高錳做陳、土漿收味」,其中土漿收味減短了時間。加起來只過了半天,晚飯掌燈的時候,提出泥漿,清水一洗,中午還新瓷一個的那隻碗,在燭光下泛出一層柔潤沁眼的瓷光來,就好像經歷了百年荏苒一般。
趙家父子眼睛都看呆了,簡直不敢相信此碗就是彼碗。只能無條件的再次感嘆:仙力非凡!仙力非凡!
侯野棠嘿嘿的笑,問趙仕韓:「請問,如果仿造一件古瓷,最重要的是哪幾項?」
趙仕韓身為古玩店的東家,很內行的說:「胎土、釉色、形制、描繪、和做舊。」
侯野棠:「其中最難的是哪兩項?」
趙仕韓:「描繪和做舊。」
侯野堂指了指攝影器:「有了它,照著樣式描繪有問題嗎?」
趙仕韓:「沒問題!」
侯野棠:「好。剛才你們親眼見證,半天可以作舊百年。有問題嗎?」
這回是趙家父子一起回答:「絕對沒問題!」
看著已經完全折服的趙家父子,侯野棠知道,是時候說出他的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