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金藍交鋒
「師姐你別激動。。到家了,別吵到鄰居。」
「哼,到家了你還不趕緊開門!都起風了冷死我了!」
?
莫舒泰一愣,低聲說道:「師姐,我沒有鑰匙啊。」
!
馬小玲也是一愣,瞪大一雙明珠般的眼睛喝道:「我出門的時候不是叮囑你帶鑰匙了嗎?!」
「師姐,這是你家啊我帶的哪門子鑰匙啊——而且你根本沒這麼交代過。」
「莫舒泰!」馬小玲話音未落,手就吐信長蛇般往莫舒泰的耳朵探去,後者躲避不及,只感到臉部右側多了一團麻花,一陣劇痛從耳根往大腦里竄,受驚的大腦皮層無處發泄,只好就近壓迫眉頭和鼻根,胡亂將它們擠壓出六七道深邃皺紋,無意間為馬小玲噴濺出的吐沫星子搭出了一個帶扶手的落腳點。
「師姐你先住手再住嘴!」吃痛不已的莫舒泰一手擒住馬小玲施暴的手腕,低聲喝道:「現在都快兩點了你再吵下去把周圍的住戶吵醒了還以為我們是賊呢!」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你害我現在有家都歸不得了!我又沒帶錢,你身上肯定也一個子都沒有吧!天啊妙齡少女露宿街頭,半夜遭遇猥瑣騷擾險失身。。嗚嗚,我第一次上報紙,沒想到標題會這麼難聽!!!」
莫舒泰錯開馬小玲的視線一翻白眼,才扭回頭來好言相勸道:「師姐你先別急著想象力豐富,天寒地凍的,你還是趕緊想想看現在能聯繫上。。」
「對了!小泰!你宿舍另外三個都是大四師兄對吧?」
「啊?對是對,但這件事有。。」
「他們近期都不在宿舍對吧?!」
「對是對,只是這到底。。」
「完美!」馬小玲一打響指,雙手作鉗扯開莫舒泰的臉笑說:「小泰,今晚你師姐我就委屈一下,到你宿舍睡好啦~哎喲~沒想到這麼快就和小泰你發展到同房的地步了~好害羞~」
「等一下!!!」
眼見事態的發展已然偏離得和自己想象的方向不在同一次元,莫舒泰當機立斷,揚起手掌往馬小玲面前一亮,高聲打斷道。
「啪」地一聲,不知何故,伴隨著莫舒泰右手亮起,從他身後暗處無聲息地傳來這麼一響,隨即就迎來了一片光亮。正當莫舒泰看著自己身上鍍上的一層鵝黃色,半疑半驚,揣度自己是否不小心觸發了靈魂深處僅剩的神性,達到了「要有光」的境界時——
「草你媽的!大晚上吵什麼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快給老子滾!!!再不走我可報警啦!!!」
好不容易扯著馬小玲到了個僻靜的角落,莫舒泰四處張望了一番,確保這裡只有鬧鬼的可能,沒有鬧人的風險之後,才低聲說道:「師姐你沒事吧?!!宿舍就一個入口,被那麼大一個宿管堵著,你要怎麼進去啊!你就不能找找你班上的女同學看哪個宿舍能收留你一晚嗎?!」
「小泰你沒事吧!都兩點了哪個女生會還沒睡啊!睡美容覺可是所有女生的必修課你知道嗎!怕什麼!我剛剛靈光一現,已經有一個完善的計劃了小泰——等下你單槍匹馬殺進去,氣場強一點,吸引住宿管的注意力,做晚歸登記的時候順便跟他聊點美女啊運動啊什麼的,多聊點!然後我就繞到後面的窗戶,爬窗進去,『咻』地一聲竄上樓,這不就行了~」
「師姐。。」莫舒泰滿臉黑線比周圍的夜色還要濃郁,嘴角抽動,說:「你這不叫計劃,叫大過!!!你就不怕被記過嗎?!大過攢夠三個可就要被勸退了啊!!!」
「不怕啊,我家超有錢的。」
莫舒泰心口一陣抽痛,此時此刻他站在自己的宿舍樓前,階梯不再是由瓷磚鋪就,而是用刀鋒拼成、大門也不再是幾片玻璃,開開合合的,分明是兩片吹毛可斷的鍘刀,一種上刀山的悲壯在他心中如酒駕的蘭博基尼huracan一般橫衝直撞——私帶女生回宿舍過夜,這事被發現了,輕則警告記過通報批評,重則——莫舒泰不敢想象,也不能想象,他只是在心中一遍遍質問,自己這來自不易的大學生活,怎麼一開始就會遇到這種金蘋果之爭般離奇荒誕的難關:聽說級里已經開始傳起了自己和馬小玲的緋聞(當然槍頭一致對準莫舒泰將其斥成牛糞),有幾個追求馬小玲慘遭拒絕的富二代師兄為此忿忿不平,招兵買馬,揚言要在這個月某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教訓自己;千方百計想擺脫馬小玲,但無端端跑出個九煞追魂的命格,無奈柳還望被老王帶走自己無從問詢,結合過往自身的倒霉經歷,又不得不寧可信其有,由此只好繼續和馬小玲糾纏下去深受其害;籠罩著桂城爭霸賽的迷霧,自己尚且連個豁口都找不到,不想涉足,但鐘鳴鼎渺無音訊,又讓他不能不想,一想,感覺越來越多的煩心事就接踵而至,連躲都躲不掉。
往前踏出一步,莫舒泰突然想起,高考之前在被晨霧潤濕的草地上聽訓示,校領導說上大學,難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如今他走在這條路上,一步一下,只感到比過往的任何想象都要更加困苦艱難——這哪裡是獨木橋,分明是蜀道!更糟糕的是,和他一同走在這條難入上青天的路上的,不是常山趙子龍,更不是漢壽亭侯美髯公。莫舒泰有一百個理由相信,如果自己從這道上失足墮下,軍功章有五分之四,都要歸於馬小玲那雙總是不安分的手。
「喲!」莫舒泰推開玻璃門,用上揚的嘴角將面上的苦澀頂開,爽朗道:「大爺,今兒個是你值班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嗚嗚嗚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燒啊!!燒啊!!燒成炭吧你們這些渣滓!!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趁著那團火焰正沉浸在蹂躪火場中那幾個已然焦黑的身影中,李大平趕忙從地上爬了起身,銅鈴大小的眼珠死死盯在火焰身上,躡手躡腳地往後倒退著,想找准機會逃走。往後踩出的一步一腳,李大平都分外小心,他非常清楚,所有功敗垂成的林間逃跑,都源於一根根總往腳後跟鑽的細小樹枝的自我粉碎——他用餘光一次次確認著自己的身後,好在因為有那片凄厲恐怖的火焰,借著它發出的藍光,要看清身後的景色並不算難。
李大平機關算盡,然而他忽略了一點,就是之所以那麼多反派需要靠樹枝提供背後有人的友情提示,是因為他們的屁眼沒有神通,缺乏后視的才能,而那團懸浮在半空中的人形火,他不僅背後長眼,甚至頭頂長眼下巴長眼手肘長眼,乃至於空中長眼地上長眼石頭上長眼,就連那幾塊人形焦炭身上,都爬滿了他的眼睛——在這片滿布幽藍火舌的領域中,他的視線沒有死角。
「喲,我暫時不管你,你還就打算跑啦?嘿嘿嘿嘿嘿嘿嘿~」
「哇啊啊啊啊!!!!」早如驚弓之鳥的李大平聽到那把讓他毛骨悚然的嗓音從身後悠然傳來,失聲大叫,憑著苦修來的本事和打磨出的習慣,腳掌和喉結齊齊發力,一蹬地面,帶著自己餘音未盡的尖叫聲往前方飛身而出,先踩在一顆矮樹的主幹上,再踩在一顆人頭大的石塊表面,左竄右跳,沿著以火場邊緣往正東方拉出的一條切線飛速逃走。
「哈~哈~哈~」
聽著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李大平只感到身體燥熱得像敷了幾塊火炭,大小腿酸脹得像泡了幾天陳醋——他知道這是恐懼衍伸出的副作用,經年累月所錘鍊出的體格在大腦發出的警告信號中發揮到了極致的同時又疲軟到了極致——簡而言之,就是既想逃命,又想腿軟。事實上,在這兩大本能針鋒相對的間隙中,李大平的戰意曾經有過一絲抬頭的衝動,那是一個短暫至不足以用秒來計算的瞬間,但同樣也是那個瞬間,當李大平回頭看見身後那團鬼火一般的怪物,那雙漆黑空洞如在這大千世界挖去了一個方圓的眼睛——或者說眼眶,他那些微不足道的戰意和勇氣,就通通如同光遇見了黑洞一般,被吸收殆盡。
在飛躍了一個樹頭之後,正在空中受重力作用,往外劃出一條漂亮拋物線的李大平,心中莫名地在巨大的壓迫感中感到了一陣快意,可能是來自晚風的清爽、月光的皎潔,又或者源於這林間其他與自然相關的美好事物,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會來自於一個閃身就趕超到他的身前,在去勢不減的他的面前漲大、鋪開,與他不過一臂之隔的,那張由抓摸不定、氣勢洶洶、冷艷幽秘的藍色火焰所構成的,正獰笑著的鬼臉。
「嘿嘿嘿嘿嘿嘿~~~想跑?!好天真!!!嘿呀!!!」
尖聲喊叫之間,那團詭異藍色火焰火勢瞬間往四周大漲,竟然生生拉成了一網廿尺見方的火牆,瀰漫著細碎火星的四角往騰飛在半空中的李大平身後一卷,這網火牆便如同被收束起來的毯布一般,對李大平欲成包夾之勢。
眼見自己就要被火焰包裹其中做成一道賣相不好的烘烤餐點,走投無路的李大平已顧不得其他,漸灰的萬念在被求生不得的狠性底下扭成了一個「拼」字,允地左手平舒,拇指朝掌心一壓,擎直左臂往火牆中心的鬼臉一亮掌心——甫一交鋒,當即就對敵打出一個斷訣!
「南無:我絕對不能去死!!——穿雲金光!!!」
亮如曜日的金光、幽寒冷艷的藍光,站在色譜冷暖兩極的兩股力量針鋒相對,如同互不相容的水火,連相互試探的耐性都不再留存,在這片廣闊山林中的狹窄空間內,近乎如饑似渴地、不分彼此地碰撞到了一起——
「轟!」
如墨夜幕,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