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傳】梨白往事錄13 冰棍兒

  白禹嘴上雖然不當一回事，實際上心裏還是很沮喪的，那畢竟是自己最親近的手足，他也知道是挑釁，可如果連他都動手了，他們之間修複關係的一天就會越來越遠了——暴力從來得不到任何真心，這是白禹的原則。於是他隻有咬牙熬了下來，麵對他們暗自的嘲諷視而不見，盡己所能地做好自己的事。可說實話，挺委屈的。他的努力總被刻意無視並且打擊，任他再堅強長期累月下來也會心力交瘁，但黎暮這一句話，似乎讓他所有的委屈都跟著插翅而飛，本來鬱悶的心情撥雲見日。於是白禹很鄭重地將兩粒奶糖藏進懷中裏袋，對著黎暮露齒一笑，“謝謝。”黎暮笑嘻嘻地勾著他的肩，“嘿嘿，我和魚兒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好朋友！~以後會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的~！”黎暮邊說便比劃著，兩隻手各伸出一隻食指越拉越長，恨不得伸到今生盡頭。 “嗯。”白禹笑著答應著。他們之間沒有拉鉤，因為他們彼此相信對方。所以約定，並不需要行為上的契約。然而，小小的黎暮不知道，當年他的無心之舉早已預示了如今誰也沒有料到的慘淡結局。天各一端，陰陽兩隔。當然，這是後話。回到往事中，夏季的悶熱讓四個孩子玩的熱汗涔涔，玩了一會誰也沒有力氣繼續皮下去，紛紛坐在房簷的陰影處用手扇著風，大呼好熱好熱。他們剛剛玩完捉迷藏，王胖是最早被抓出來的人，他躲在一個門板後麵，黎暮本來啥都沒看到的就要走過去了，沒想到王胖的肚子沒藏下去給彈了出來，這下被黎暮最早給抓個正著，給丟在太陽下等他們遊戲結束暴曬了一刻鍾，好好一小胖子差點被曬成人幹。王胖覺得自己出汗出的就要脫水而死了，幹脆往後一躺，倒在還算陰涼的地磚上，這才撿回一條小命。本來坐的好好的四個娃，突然耳朵紛紛一動，聽見白府外“磨剪子嘞戧菜刀”的聲音由遠飄近又飄遠，黎暮突然靈機一動，瞧了半死不活癱倒在地的王胖和熱的妝都要花………不是，本來就沒化妝的三娘一眼，“我記得這大伯好像有個媳婦兒是賣冰棍的吧？”這聲音經常在他們大街小巷裏回蕩，自然誰都認得那小販，每次這個聲音隔不久，就會有另一聲“賣冰棍勒~~~”響起，因為老婆婆腿腳不好走的慢，兩個人總會隔開一段距離，一起出攤一起回家。王胖聽到這，整個人瞬間精神地彈了起來，與鄭三郎兩個人對視一眼賊笑起來。有、冰、棍、吃、啊！！！隨後就見四個孩子像風一樣衝進大院搬來四個板凳，踩著凳麵整齊地挨個趴在牆頭撐著臉頰地望著遠方，果然，不久後一聲賣冰棍的清脆吆喝聲由遠及近，四個小娃爭先恐後地向她揮手。今天黎暮挨了表揚，王胖和鄭三郎都懟他請客，黎暮也不在意，從褲袋裏掏出一個銅版，有些尷尬地遞給她，“嬸嬸，能賒賬嗎？”這種棒冰是用鹽水做的，一塊長方形用兩根扁扁的竹簽串在兩邊，隻要輕輕一掰，就會分成兩根，含在嘴裏既清亮又解暑，最主要是——便宜！隻要一個銅版就能吃兩根！比糖葫蘆還便宜，因此深受小孩子的喜歡。黎暮吧，黎爹總怕他有錢就幹壞事，天天就給一個子兒，從來不多不少，他錢不夠，隻要的起一根。王胖鄭三娘和白禹巧了，誰也沒帶錢來，於是隻有眼巴巴地一同看向婦人。賣冰棍的婦人已是發絲泛白的年紀，聽到黎暮沒叫他阿婆而是叫了嬸嬸很高興，見這模樣又討喜，被四雙無辜又可憐的眼睛給看的瞬間心軟，問道，“你要幾根？”“兩根……”黎暮有些不好意思地漲紅了臉，怕婦人不相信他，連忙道，“我爹……我爹是禮部尚書，我保證一定會還給你的，讀書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哩！”有時候，爹是用來賣的！婦人手上挽著的一個置放冰棍兒的籃筐，裏麵全是冰塊，在這七月酷暑的天氣裏冷熱交碰，冒出白色的輕煙兒，那是冰涼的寒氣，從白色紡織布底下不斷往上冒出來，誘惑他們一般地遊走在暑氣之中。哇，這一口下去，絕對冰涼爽快，黎暮四個熱的汗濕夾背，紛紛拉著衣服扇風的扇風，揮袖擦汗的擦汗，羨慕又渴望地瞧著她手中的籃子。婦人被他們可愛的模樣給逗樂了，從籃子裏取出兩根棒冰遞給黎暮，“拿去吃吧，嬸嬸免費送給你們的。”四個人一下開心瘋了，鄭三娘尖叫起來，第一個伸手去接。這叫聲除了宮裏的太監也就他能叫的這麽尖細了，王胖越來越懷疑是三郎真是個姑娘了。那邊黎暮剛要跟著伸手，忽然反應過來，君子不食嗟來之食，不能隨隨便要人家東西吃，他爹教過他的，於是又像垂下耳朵的小狗一樣收回了手。“不要，嬸嬸，你是小本生意我們不能吃霸王餐。”婦人笑的更加和藹善良，“黎公子，可能你不記得了，在你四歲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曾經有一個老婦躺在黎府門口奄奄一息，還有一個老頭，蓬頭垢麵地在邊上哭喪，他不停的在敲黎府的大門。”黎暮一想，好像確實有這麽回事，那天晚上都二更天了，他睡的正熟，突然被一陣拍門聲驚醒，“哦~記得記得，就是你們呀？”老婦點了點頭繼續道，“在此之前，那老頭敲遍了所有錦城大夫的門，可沒有人願意醫治一個身無分文的人——除了黎尚書。”黎暮記得那時候睡在邊上的爹急忙跑了出去，到了白天才回來的，原來是去醫人去了！不愧是他的父親，就是這麽讓人驕傲呀！黎暮心下樂滋滋的想著。老婦說著兩眼泛起淚花，“以前沒錢，黎尚書也不收錢，後來有錢了，黎尚書還是不肯收。這事兒就成了我的心病，現在就讓我這個老不死的來報答一下他吧！黎公子，請你萬萬要收下它，就當了了老身一個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