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傳】逃亡5
黎暮繼續將一切和盤托出,當然保留了他們是刻意將迎春弄病好將他誘至此地聽他勸說的且保全錦城的行動,蕭駁越聽神色越凝重。 蕭駁是以兵擊之,毀滅一切,這既瘋狂又勞民傷財。 黎忡是殺當日決斷一切的昏君,以仁主還天下大義,使兩國歸於和平,同心一力再複當年先祖之路,一同結伴而行。 隻要蕭駁這次放過蜀國,新主賢明不比舊主昏庸,蕭國有恩於他,怎會再起兵相擊? 天下人會恥笑於此的,這是最大的製衡,國君最要臉麵,不可失民心。所以,這是既報仇雪恨,又能得之一助力之法,不管是蕭還是蜀,以後都會和融成一處,不分彼此,會成為比任何兩國更加牢固的盟友。蕭駁想至此明白黎忡的苦心,可他還有一個疑惑,“你剛剛說你們,似乎把你自己完全摒之在外,你的心裏,到底是蕭是蜀?”黎暮的通篇敘述都像一個冷靜的第三者,這讓蕭駁摸不透他的心思。看起來,他既不向蜀也不向蕭。那麽……他是以什麽立場與什麽想法來參與進這二國爭霸之局之中的? “我?”黎暮揚起語調一笑,“我身是蜀國,心在魏,若要論的話,無可署。” 蕭駁挑眉瞧著身側的人,思索著他話裏的真意。 黎暮想:身體發夫受之父母,養之黃土,他無法改變自己是一個蜀國人的身份,那也是他成長至今的土地,可他要的不是這樣。 他靠在樹枝上彎唇一笑,“即便蕭蜀和解了,這也不是我要的天下,我要的天下,是楊寧將軍在的時代。” 那個和平的、統一的、不再需要軍人的世界。 那才是他的最終歸屬。 蕭駁聽他說完這一句話後明白過來,他是既要蕭蜀和解,又想要天下和解,哼笑道,“你的心可比我還大。” 他不過要求兩國吞並,他卻要求天下大同,狂妄。 可不讓人反感。 蕭駁想著瞄了眼他,或許這個人,將來也會在不經意間交匯吧?或許是戰場,或許,是朝堂。 他不會平凡的。 黎暮注意到他觀測的目光,並未回頭隻是繼續望著水麵上明月從天空灑落下來,落在湖心中央,它的光,仿佛將金黃的寶石碾碎成粉末鋪灑於上,先將粼粼波光染成一片鑽石采集場,然後照亮了周遭那片黃土,又染了那些草木,從根染到梢,讓它們在一瞬間仿佛有了靈性般神采奕奕,也浸染了此刻所有隱藏於此地的聲籟,給未出麵的它們鍍上一層神秘的麵紗。 黎暮平靜的道,“東西我幫他送到了,我爹想要你撤軍,你就答應他罷,淩績將軍已經死了,現今報仇的事他已找到對兩國都有利的做法,所以你也別再對白家耿耿於懷了。白將軍是我爹的好友,白禹是我的好友,何況算來白將軍還有恩於藺丞相與遼將軍不是麽?” 黎忡黎暮想要他放棄找白家複仇的意念。 “我若不答應呢?”蕭駁環手抱臂,“淩績確實死了,可他尚有一子存活,國君也死了,蜀國軍隊還在,白家也還在!我要的結局是全盤皆贏,一個子,我都不準備讓!” 黎暮總算將目光投向他,他將手腕墊在膝蓋上,目光之中滿是認真的肅穆,“你若執意要動他們,不管蕭蜀和不和解,我和你、疼愛你的師兄和你,可就真的是死敵了。” 蕭駁不置可否但笑不語,對於他來說,白起為蜀將,既然參與了當初的一切,他就不信真有心保住他們,依白起的身手會硬闖不過? 還是刻意的,假惺惺在這打一棒子回頭裝好人。 他可沒黎忡這麽好騙。 他忽然想起了白家有著一對紫眸的四公子,這個人第一次正義淩然還他公道放走他是真,第二次放走他是黎忡的計策,即使如此還是有真的成分在裏頭,有恩。而攻打蜀國,看在黎忡千方百計救他出來的麵上,或許可以給他一個薄麵讓步,可當初執行虐殺任務的二將,他一個都不準備饒,包括白家的所有人。 這仇恨,十倍償還才能到頭。 蕭駁揚唇一笑,“你們費勁心思設計這一盤局,掀翻舊主捧奉新君也罷,不過是想要我將注意力轉移到兩國國交並存上放過白家罷了。可就憑幾封誰都能仿的字,黎忡想要我信,想要我對父兄之死放手,未免也太不夠誠意了。” 兩國若是和解又成一軍,他便再也不能對白起下手,師兄這局他還看不明白麽?說什麽天下需要更迭需要一個明君,那確實是,不過這裏頭夾雜著他多少份量的私念,這就說不明白了。 白起,對他來說就這麽重要?他一想到這一點,總覺得自己仿似被背叛一般,想起那個自小在他身邊教著哄著的人心思再也不在自己這邊,再低頭看了眼滿是情感浸染的字,遂將信無情地一道道撕毀,揚手甩向黎暮胸口,紙張立即四散在他眼前,隨風飄向林間上空,又像漫天冥紙一樣落下來。白家,死、路、一、條!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蕭駁本來對黎暮一路友善的眼神忽然變得一如之前淩厲,他在火光下微微揚起下巴看向黎暮,“這信,還給你,也還給他。”這轉折,誰也沒有想到。黎暮和他爹都以為蕭駁會就此罷手,可誰都賭錯了。 黎暮聞言一把將手握上蕭駁的手腕傷處,在蕭駁沒緩過神前用力一捏,疼的他皺起眉頭,抬頭看向近在咫尺的黎暮。“蕭世子,我不像我爹是個純正書生以禮為進退,若你敢動他們,我會以牙還牙用同樣的方式來對待你!無論有多不堪,我都會做!” 那雙清亮的眼底滿是蓄勢待發的狠意,不比蕭駁的狠少幾分,是黎暮深深藏在親和外表下的人格。 他自來,就是一個極端的人。 不瘋魔不成活的事在他這裏,很容易。蕭駁忍著疼瞪著他。“你是要比咱們誰比較狠是嗎?” 黎暮的目色變的更加深沉,“我是要和你比誰比較瘋!”說罷他抽出藏在靴間的匕首向蕭駁砍去,蕭駁側頭一避,想要起身反擊低頭一看迎春還在腿上,手又被黎暮抓著,隻好眉頭一皺將反握住黎暮的手臂用力一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