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短刀、盔甲、聖騎士(下)
揚察覺到危險時,他已經躲不開了。
回頭的騎士朝著他的肚子重重給了一拳,把他打出好幾米遠。他在地上掙扎了三下才勉強站了起來。
「只有這點花招嗎?」騎士輕蔑地嘲笑著揚,還做著挑釁的手勢。
這一拳力道十足,把揚打得咳出一口血。他再一次抬起頭仔細看這名騎士,他暗自奇怪,剛剛自己的閃電箭已經多數命中,雖然力量並不是十足,怎麼這人說起話來好像還是沒事人一樣?
等煙塵消散得差不多了,揚才看清了自己魔法的命中效果。
騎士身上剛剛還是完好的黑色袍子,現在已經變得破爛不堪。到處都是燒焦的黑窟窿,布料破成一片一片的。從破損的地方可以看見剛剛穿在袍子下面的鎧甲,露出了乳白的顏色,散發著一種令揚感到不安的氣息。
騎士似乎也覺得那件袍子礙事了,把袍子從肩頭用力撕扯了下來。
整套甲胄完全呈現在揚的面前,揚已經驚呆的完全說不出話來——甲胄居然毫髮無損。
一個恐怖的詞語在揚的腦中蔓延開來。
聖騎士!專門為了剋制法師而組建的聖騎士!
後面追他們的四個也是聖騎士?聖騎士們真的有這麼閑嗎?
「怎麼了,嚇得不敢動了?骯髒的法師?」那名聖騎士看出了揚眼中的驚恐,毫無顧忌地大聲嘲笑著,「或者說,骯髒的小偷。」
揚已經無心戰鬥。
如果說,來的是普通的五名騎士,他或許還能試著抵抗一番,還有一絲勝利的可能。
但是,現在的對手是聖騎士。勝利已經沒可能了。
聖騎士身上的盔甲具有極高的魔法抗性,自己所有的魔法攻擊對那副盔甲已經毫無辦法。這種魔法抗性極高的盔甲,居然還十分堅硬,自己的這柄普通的短刀根本無法刺穿。
所有的騎士整齊地舉起了自己左手邊的盾,那後面的四位拔出了劍鞘中的長劍,使勁地拍打著自己的盾牌。最前面的騎士,則是在用拳頭敲打著自己的盾牌,嘴裡都隨著敲打的節奏發出「呼……呼……哈……哈……」的怒吼,像極了野蠻部族的戰士,震得人心驚膽裂。
沒有希望了,沒有希望了。揚絕望地望著弗絲,他辜負了少女的期望。
少女跪在水中,雙手合十,似乎在祈禱著什麼。
揚的眼神失色,手中的短刀無力地從手中脫落,「咣當」掉在砂石上,發出無力的響聲,和騎士的吼叫相形見絀。揚的雙膝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
沒有希望了。這是實力的差距。
「哈哈……哈哈……」野蠻的聖騎士高高揚起盾牌,宣告著他們輕鬆的勝利。
最前面的聖騎士不再理會頹喪的揚了,他踩進水裡,大步地淌到弗絲的身前,一掌拍掉了她剛剛披上的袍子和頭上的兜帽。
揚看到了一路上相伴的女子的美貌。
一頭盤起來的銀髮被打散了,像是暖冬的一場雪,一直低垂到她乾淨的腳踝。她的整個被水浸濕的後背也因此被完全遮住。她的眼睛如同藍色的寧靜湖水,即使面對暴行也毫不為之所動。只是臉色有些不好,不是恐懼或者害怕導致的慘白,而是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她的腮邊沒有一絲血色,嘴唇也沒有一點紅潤,很像是哪個貧苦人家的灰姑娘。
這副狼狽的模樣,和她華麗的袍子並不相配。
揚看著聖騎士一把揪住她美麗的長發把她提了起來,就好像一名農夫提起被山賊盜走的羊羔,四肢騰空,而羊羔從不反抗。
揚也沒敢反抗。
揚望著弗絲的眼睛,「你倒是反抗啊,你倒是求助啊。」他用自己的眼睛哀求著弗絲,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那是一種對命運屈服的眼神,對痛苦逆來順受的眼神,好像已經習慣了很久似的。
那雙眼睛在對他說,你做的夠多了。
眼淚從揚的左邊眼角流了出來,少女笑了,是他們不算很長但好像經歷很久的旅途中,露出的第一個笑容。
「哈哈哈……」聖騎士得意地拎著弗絲,好像拎著一件戰利品。突然,他想起什麼似的,猛地回頭,把戰利品丟在了水裡。
弗絲動都不敢動,這裡的水太淺了,聖騎士把她丟下來,她的胳膊和膝蓋都被磕破,血滴在了淺灘的石頭上。水還有些涼,重新浸泡進水裡的少女被迫顫抖著爬到岸上來。
聖騎士拔出了長劍,朝著正站在淺灘里的小白馬的臀部狠狠地刺出一劍。
小白馬一聲痛苦的嘶叫,臀部頓時鮮血直流,瘸腿一般,大量流血,以一種怪異的步伐,沿著河道往北面跑走了。
「去你的臭馬!」聖騎士還不忘高高舉起劍,在空中揮舞,朝著馬逃走的方向咒罵,「去你這臭馬!害老子費了這麼大工夫!」
揚不知道是什麼驅使著他又從腳邊拾起了他的短刀。可能因為機會,可能他只是氣過了頭。他大喊著,「不許你動那匹馬!」便朝著那名聖騎士猛衝過去。
那名拿劍刺馬的聖騎士也吃了一驚,回過頭來,才發覺到正在發生什麼事,笑著高高舉起了他的長劍。
聖騎士沒有絲毫閃躲的意思,他笑著看眼前跌跌撞撞衝過來的毛賊,他要用長劍劈開這個不自量力的傢伙的腦袋。
「雷光,焦灼我的敵人,電球!」揚詠唱著咒語,電球和他的短刀同時向著騎士而去。此刻,揚跑得比他的閃電球還要快。
這種低劣的把戲,聖騎士並不需要躲閃。
「火焰,制裁我的敵人,火球。」
揚的詠唱當然有許多錯誤,但是他還是成功引入了火焰魔法——即使只是指尖上的一撮小火苗。
四個看戲的騎士看到這一幕,齊聲笑了出來。
迎戰的聖騎士,也毫不掩飾地嘲笑起來。
但是,揚的下一秒,聖騎士怎麼也沒有想到。
下一秒的場景,是這些不知魔法的庸才們所想象不到的——這個瘋子居然把自己的左手放進電球法術里。
揚的左手當然被麻痹了,幾乎沒有任何知覺。閃電球炙烤這他左臂的所有毛孔,揚自己都聞到了,那是一股炙烤自己身體的香味。
閃電球,爆炸了。
多種法術的結合,往往就會造成這樣意想不到的結果。
閃電球和火球術。即使閃電球再大,火球術再小,當兩者接觸的時候,便會發生爆炸。
爆炸把揚的耳朵完全震聾了。這樣也好。他耳邊嗡嗡的,完全聽不見對手的嘲笑。可惜的是,他也聽不出對手此時因為驚訝而發出的氣急敗壞的吼叫。但是,這些都沒有關係。
爆炸發生的白光,把正前方自大聖騎士的雙目閃得一時失明,舉著長劍的手卻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揮砍的東西,只得在空氣中亂揮。他亂揮而過的劍柄重重砸中了一次揚的頭。
揚的也頭也因此流血了,但是他還覺得很清醒,很興奮。
他太興奮了。
就在聖騎士第三次舉起長劍的時候,他閃到了對手左邊腋下。
正規騎士的課堂上有一堂課——如何對付盜賊。
崇尚美德的見習騎士們這麼寫下課堂的筆記:永遠不要想著和一個卑鄙小人公平決鬥,永遠都要提防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但是這個依靠膂力而不是美德晉陞為聖騎士的人,顯然沒有上過這一堂課。
儘管他的盔甲把他包裹的嚴嚴實實,但是他身上還有許多破綻,眼珠,自大,還有腋下,處處都是破綻。
揚敏捷地用短刀刺進了聖騎士的腋下——那裡,為了騎士手臂的靈活,並沒有任何護甲——順利得好像一把割肉的刀。
聖騎士因為疼痛而劇烈甩動他的左臂,他的視力還沒有恢復,那把短刀被揚死死地捅著,大量的鮮血從盔甲裡面冒出來,完全染紅了他純白色的甲胄。
在岸邊看戲的四名騎士沒有動,好像根本不在乎這位同伴的死活。兩隻魔物化的獵犬死死地盯著他。
弗絲趴在岸邊看著揚,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揚笑了,他嘗到了勝利的味道。
他笑出了聲音。
「哈哈哈……」很輕鬆,很愉悅。
直到聖騎士的長劍刺穿了他的肚子。
「你……倒是再笑啊!」是聖騎士惡狠狠的聲音,剛剛握劍的大手現在一把抓住了他的腦袋。
揚還在笑,他笑得很勉強。
他在想,這趟掙一個銀幣的活,看起來有些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