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八章 相依
龍雀山後是一片大海,不管春夏秋冬,它常年泛著幽藍的光。
顧青瓷坐在曾經言逝錯坐的那塊大礁石上,衣衫很薄,手裡拿著一片常青樹的葉子,放在唇邊,可是怎麼也吹不響。
她心急如焚,紅了眼眶,忽聽身後言逝錯道:「見不到你,我很擔心。」
她猛然回頭,看見那張熟悉的面孔,淚水瞬間流下。
「見不到你,我也很擔心。」
抱住她,發現她身上冰涼,心中一疼,「怎麼不在家等我?」
「上次你生氣走了,我等了六天你也不來,以為你會到這裡來。」
「上次我沒生氣,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哦,還有比我更重要的事。」
「沒有,只是很急。」
聽見沒有,她心裡歡喜,聽見很急又為他擔心,抬起頭,「那辦完了嗎?」
「還差一點。」
「那趕快去啊,別為了我耽誤你的事。」
「最後這一點,必須要有你才行。」
「什麼事?」她覺得有趣,到底什麼事必須要有我來完成?
「跟我走。」
拉著她的手,走的不快。這一路上回憶著半年裡與她有關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那麼幸福。
言逝錯覺得這個決定是自己一生中做的最對的一次,沒有之一,以後也不會有之一。
木屋外,沒有任何不同。但是顧青瓷覺得今天的言逝錯很不一樣,他的眼神,他的笑容,他的氣質都變了。可是她又說不好,哪裡不一樣。
一個男人在跟他心愛的女人求婚的時候一定是不一樣的,無論他是多麼穩重,多麼淡定,都會緊張,會不知所措。因為一句話一輩子,一個人一生相守。
「從今往後我都想喝你做的冰糖雪梨,可以嗎?」
「可以啊,不過夏天沒雪的。」
「……」言逝錯心說你這姑娘理解能力實在出奇的離譜,但是他依然不放棄道:「以後我不想來這裡找你了,但每天還想見到你,行嗎?」
「行啊,那我去找你。」
「……」「以後我天天給你吹樹葉好不好?」
「不好,那樣樹葉會很痛苦。」
「……」
顧青瓷笑嘻嘻的看著他,「有沒有很生氣啊?」
「……」
「喂,我是故意的啊,是不是很氣啊?」
「……」
「我知道你要求婚,但我就是不答應呀!」
她既囂張又得意,言逝錯故意轉身離開,嘴角一絲笑意。
顧青瓷心中忽然慌亂,「喂,別走啊,剛才鬧著玩的,我嫁還不行嘛?」
「我不娶了。」言逝錯邁出了兩步。
「你都說了,不可以耍賴的!」聲音有些急,帶著微微的顫抖。
他依舊沒有停留,心道:讓你捉弄我,哼哼。
然後就聽不見身後的聲音了,他停了下來,心想她怎麼不說話了?還是往前邁了一步,試探著,依舊聽不見她的聲音。
回頭看去,發現她竟然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沖了過去,俯下身,「你怎麼了?」
「我哭了。」
「為什麼哭?」
「因為你不要我了。」
「我要。」
那天言逝錯把她帶回神庭,其實早已經布置好了今日成親,婚禮盛大,空前絕後,她笑的很開心。
婚後她每日做冰糖雪梨,他每日吹常青樹葉。
言逝錯以為他的生命從這一刻開始改變,有了愛情,有了心。
可是三個月後,她忽然暈倒,嚇壞了他。
找來所有大夫依然看不出問題,甚至一氣之下他想下令處死這些醫術不精的騙子。
躺在床上的顧青瓷,臉色蒼白,閉著眼,已沒有了力氣,但還是抓住他的手,「別怪他們,我的病沒人能治。」
喝退了這些庸醫,言逝錯一個人守著她,「到底是什麼病?為何你從來沒跟我提起過?」
「我怕告訴你就沒機會和你在一起了。」淚水從眼角流下,身體的痛苦已經承受了二十年,但不想欺騙他,所以內疚。
「怎麼會呢,不管什麼病,我都會陪著你。」言逝錯覺得自己天下無敵,長生不死,無論什麼疑難雜症他都能解決,不過是時間長短而已。
顧青瓷坦白了,她沒辦法再瞞下去,因為自己時日不多了。
原來她很小的時候被人取走神魂,沒有神魂本來只能死。但是她活了下來,因為取走她神魂的人下了詛咒,要她受盡磨難才肯讓她去死。
詛咒的期限是她二十一歲生日,如今已不到一年。
「是誰這麼狠毒?」言逝錯恨不得殺盡天下人來泄憤。
「不知道。」她很無奈,如果可以真的希望能好好的陪在他身邊,做個好妻子,不求他有多麼愛自己,只求他在身邊。
可是他竟然那麼愛她,照顧的無微不至,本以為能永遠幸福。
可是噩耗傳來,終究是命啊!
「我一定能救你。」
他不信命,從一開始就與天鬥了多年。
「別為難那些大夫,他們是無辜的。」
「區區神魂而已,難不倒我。」
臨走時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不要擔心,我一定能救你!」
這是對顧青瓷的承諾,同時也是對自己的承諾。
叱吒風雲,統治三邪兩正的言逝錯,他怎麼會沒有辦法?
他一個人在亭子里坐了一夜,沒有辦法。
決水在遠處看著主人,言逝錯曾救過他的命,並改了他的命格。現在他可以活很久,很久很久。
從前決水問過言逝錯,為何要替自己改命。
言逝錯笑道,我怕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想找個人陪我。
這些年,決水忠心耿耿,為言逝錯鞍前馬後,絕無半句怨言。並不是感謝,而是他憎恨命運,所以要幫主人跟命運斗一斗。
「決水!」
言逝錯終於叫他過來,決水不想去,但被叫第二次時,他不能不去。
「主人,我沒有辦法就她。」
「你有!」
言逝錯太了解決水了,因為二人呆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長到記不得多久,他知道如果決水沒有辦法絕不會一整夜都遠遠站著。正是因為他有辦法,但猶豫要不要告訴自己,才會離得遠遠的。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