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許家的店面,看著要比百靈園大一點。地方寬敞了,這樣可以擺放更多的靈寶,可以騰出更多的地方來,做出些別的名堂。
例如,那一間間被青紗玉欄分隔出來的小雅間。這也是許家的店面,最大的特色了。
那樣的小雅間不多,可以訂下來一間的,自然就跟百靈園裡面能進百靈樓的人,一樣少,甚至還要更少。
也是自然的,這樣的雅間,想要進去,必須要滿足一個條件——足夠高的身份,或者是足夠大的名氣。如果沒有這些,即便是拿出一塊五等葯玉去當費用,恐怕人家許家人也不會污了自家店面雅間的名聲。
但易清不必考慮這個,寶兒就能進許家店裡的雅間了。就像之前許世佳所說的那樣,在這東山府中,夫子們的弟子,有著絕對的特權。不管是在什麼地方的什麼規矩,對這一群人,根本形不成任何的拘束。所以,她本來沾寶兒的光就可以了。更不要說,帶著她來的是許家的小公主。
許家這個店面,真正的老闆是誰,自然不用多說。被放到店裡當掌柜的,只算得上是一個做事的下人,看他對許世佳那種恭維的態度,約莫也就能看出他的地位了。
百靈園的掌柜是不知道真實年紀到底多大,但看起來卻是很年輕的一位師兄。伯家人的店裡,以前的掌柜是伯重敏,一個小姑娘。現在的掌柜,也是貨真價實的孩子,被放到這個位置上鍛煉。也就只有許家的店,掌柜看著真的像一個掌柜——瞧著已經四五十歲,還留著一把山羊鬍。看模樣,真的是要比夫子們更加像長輩一些。
不過,許世佳並不算是很尊敬他,這位掌柜的姿態,也的確是讓人尊敬不起來。
「小姐快請!」他本來就把自己放在一個奴僕的位置上,彎著腰,腆著一張笑臉,恭恭敬敬地引著許世佳去了一處雅間。
屏風之後,是極為精美的小案幾,兩面各放著兩張軟墊。桌面上,吃的喝的,都已經擺了兩樣。窗子未曾打開,若是開著,一眼就能看到外面的輝煌燈火——著實是個布置的很不錯的地方。
那位掌柜,親自放好了桌上的杯盞,也沒有忽略、冷落過易清。直到她們三個人都坐好了,許世佳跟他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好了,去把東西拿來」,那位掌柜才退了出去。
「易師姐,說起來,自打你救了我與世錦哥哥,世佳還並不曾跟師姐正式的說過一聲謝謝。拖了這好幾個月,本來就是我們的不是了……」
眼角瞥見掌柜麻溜的又回來,手裡面卻已經拿了一個小匣子,許世佳笑了笑,舉起手中的杯子:「今日,這小小一點謝禮,還有杯中我們許家的瓊花釀,還請師姐千萬不要推辭。」
那掌柜不說話,只等許世佳說完,便把手中的匣子放到易清面前,順便打開了鎖扣,讓易清能夠看到匣子裡面的東西——三個白色的小瓶子,看不清楚裡面有什麼,也聞不到什麼味道。不過,易清知道裡面應當裝著好東西。許世佳和許世錦的命金貴的很,許家人也不至於會摳門,拿出來的謝禮,自然貴重。
不過,這還真的是一件令易清覺得惋惜的事。就算是許家的謝禮再貴重,她也是不能收的。收了,大家豈不就兩清了?她看著像是那麼愚蠢的人嗎?所以……
易清的眼光動都沒動,一點都沒多想的喝下了眼前杯中的所謂瓊花釀。接著,她放下酒杯,就在許世佳抿唇一笑,闔了闔眼,同樣放下酒杯,正要跟她講一講那並沒有刻著名字的小瓶子裡面各自裝著什麼東西的時候,她伸出手,「啪嗒」一聲,把匣子合了起來。
那鎖扣自動搭上的聲音,跟易清把酒杯放在桌上的聲音一樣,很是乾脆。剛剛要說出口的話停在了嘴邊,許世佳挑了挑眉毛,不明白易清此舉是什麼意思——好歹曾經也是易家人,易清她不至於吧?她都已經說這是謝禮,拿出來就是為了送給她的,自然沒有再收回去的道理,易清何必如此著急?
「北海珠島的瓊花釀,在整個熒瓏都是有名的。這杯酒,我喝了。但這份謝禮,許家還是收回去吧。」將匣子推開,雖然說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知道自己怎麼做才是對的,但就這樣推走已經送到手邊的寶貝,還是讓易清十分肉疼。所以,推遠一點,眼不見心不煩。
易清的這一番話,倒是完全出乎許世佳的預料。她腦子裡面頭一個冒出的想法就是,易清該不會是看不上他們的謝禮吧?但也不應該呀,易清還不知道這匣子裡面是什麼呢!
許世佳愣了一下,抱著這個匣子過來的店掌柜,自然更加驚訝。驚訝過後,就覺得易清有點不識好歹。這匣子里的東西,他知道是什麼,每一瓶都貴重,拿出三分之一來,也足夠還掉恩情了。現在一次就是三瓶,易清竟然還不知足?說什麼不收謝禮,是看著這麼三個小小的瓶子,覺得這些禮輕了吧?
店掌柜有些想要替他的主子說一句話,但許世佳一個眼風過來,他的所有話就堵在了肚子里。眼光橫不是橫豎不是豎的掃了易清一眼,接著便垂著頭不說話了。
知道人家是怎麼看她的,易清也不多辯解。她有手有腳,身手也不賴,靠自己的本事,以後可以找到很多靈寶,犯不著為了這麼三小瓶雖然肯定不是平常物件,但珍貴也絕對不會珍貴到什麼地方去的東西,把跟許家的這點關係斷掉了。
她目前完全不需要這麼三小瓶丹藥或者不知道是別的什麼,當然也是需要的,不過沒有一個固定的交易渠道那麼讓她急需罷了。
「師姐拒絕的這麼爽快,是知道這匣子裡面是什麼東西嗎?」許世佳看不出喜怒,還是笑吟吟的問。她的話惹的店掌柜也想跟著問,就想問問易清到底知不知道她推出去的是什麼東西?
「不管這裡面是什麼東西,救了你們兄妹,本來就是湊巧,而且……」而且她其實根本就不想救的。當然這話不能直接說出去,易清滿臉都是要把雷鋒做到底的神情,道:「我也不曾費什麼力氣。許家自然是出手大方的,但正因為你們大方,這些禮我才更不能收。」
「不管師姐湊不湊巧,儘管在師姐看來,自己只是舉手之勞。但師妹和世錦哥哥的命,卻的確是師姐救的。這一份謝禮,不僅是世佳的意思,也是家中所有人的意思,還希望師姐一定要收下。」許世佳略略有些興緻,她想看看,易清到底是推辭,還是真的不準備要這份禮物。
如果是後者,她當然是不相信易清會白救人,所以,若是後者,易清就肯定是想要討一份更大的禮了。要怎麼樣才能佔了便宜,而且又不顯得貪得無厭呢?
許世佳等著易清把她的本意說出口來,易清也的確很快就坦坦蕩蕩的說出了她的意思。許世佳說這份謝禮是他們所有人的意思,但既然是謝禮,拒絕起來就不怎麼得罪人。易清也並不覺得受到了什麼威脅,還是淡淡的讓許世佳把這匣子收起來,開口轉移了話題。
「之前在百靈樓,我記得你似乎說過,許家現在需要葯玉?」
許世佳又愣了一下,看著已經被易清推到了她面前的匣子——她也是到現在才發現,易清在跟她說話的時候,對她要麼就是不稱呼,直接說你你我我,要麼就是十分客套生疏的許小姐,許姑娘。她並不叫她師妹,更親切的比如什麼世佳,佳佳之類的,從她口中好像一次都沒聽到過。
這是天生冷淡?還是真的不想靠著北海珠島……思慮著這些,許世佳也不再執著的送謝禮,愣了一下后,也沒多猶豫的點了點頭。
「那正好了,我手中有一塊五等葯玉,品質是頂級的,不知道許家可否想收?」
易清還是淡淡的,但她說的話,卻一次又一次的出乎許世佳的預料——易清哪裡來的五等葯玉?還是頂級的?她撿的?運氣這麼好?
「師姐沒有騙世佳吧?」心裡轉過了很多想法,易清到底要怎麼從他們許家人的手裡面收走足夠好的謝禮,是不是就跟她手中的那塊葯玉有關?易清的葯玉是從哪裡來的?腦子裡面亂亂的想著這些,許世佳最多的注意力還是放在易清口中的五等葯玉上。
她沒說謊,他們許家人現在真的是急缺好的葯玉。雖然最好是誰有一塊四等葯玉,然後找上他們,但是五等葯玉,他們也是來者不拒,有多少要多少的。
葯玉這種東西,存著又不變質,哪個大家族裡面沒放著好的壞的幾百幾千塊?
「怎麼會騙你?那葯玉是我在來的路上撿到的,現在正愁出不了手呢!如果許家願意要的話,還希望掌柜的撥出一個人手來了。」易清頭一偏,看著因為她們的談話立刻偏到了葯玉上面,而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的店掌柜。
掌柜的本來以為易清今天來就是佔便宜的。沒錯!雖然易清救了許世佳和許世錦,實打實的救了他們兩個人一命,但在別人看來,她就是佔了便宜。眼前的這位掌柜,包括今天在坊市,還有在現在的許家店裡面所有看到了許世佳帶著易清的弟子們,他們都覺得,許家這兩個人活了下來是人家的運氣,跟易清有什麼關係?她就是撞上去,撿了現成的便宜!真可恨人家有這樣的好運氣,為什麼這樣的便宜不是自己撿到?
可能是因為太多的人都這樣想了,被救的人不知不覺的也就被改變了想法。許世佳的態度,易清怎麼可能會看不清楚?之前在她的手放到他們許家拿出來的謝禮上面的時候,許世佳還覺得是她迫不及待的要把謝禮趕緊收到懷裡。她眼皮垂得快,易清沒怎麼看到她眼中的光彩。但眼睛算是什麼?她渾身上下都寫著一點嘲諷和輕視,掩飾都掩飾不住,易清不必看,都一清二楚。
她也倒是不覺受傷受辱,所以現在說她手中有許家人急需的頂級葯玉的時候,也沒有什麼揚眉吐氣的感覺,從頭到尾,眼光都只是涼涼的,靜靜的。
看到她這個樣子,可能是託了那塊五等葯玉的福氣,許世佳倒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話說回來,易清的身份曾經跟她不相上下,這樣的人,自然是很有些驕傲的。不收他們許家的謝禮,可能也是她真實的想法,並沒有任何虛偽的推辭……倒是她誤會了對方。
「不用找別的人,既然是五等葯玉,師姐帶著我親自去看看吧。如果葯玉真的好,師姐可一定要留給世佳喔!」
「那是自然。」易清點頭,跟許世佳一起起身。
本來沒有必要找許家,她跟林二公子,好歹也算是認識。她找到的好東西,賣到林家去也沒什麼,她只要長個心眼,也不會吃多大的虧。但林家跟許家比起來,就顯得並不是那麼好了。
許家這邊,她怎麼都有一個救命之恩在。她可以把她這樣的小人物在這些資本家的手中不得不吃的虧,縮減到最小最少。
還沒有坐上多久,幾個人就又要走了。桌上的一些小糕點都沒有吃,只喝了兩杯酒。
掌柜的照舊是點頭哈腰的把許世佳送出來,不僅是送到店門外,還派了好幾個人將易清她們三個人送到坊市外,這才回去了。
黑夜裡,東山府的坊市很熱鬧,靈隨院里就算不熱鬧,到處也都是燈火通明的。只是,越往幽園走,四周就越暗,這裡到底少有弟子們的居所,幽幽的風吹過身邊,莫名有一點涼意。
但許世佳看身邊的易清,卻覺得,她似乎最是適合這樣幽冷的環境。而且,她似乎就適合一個人走著。不要說是自己,就連一直跟在易清旁邊的寶兒,與她似乎也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