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教導（下）

  「終究，還是失敗了嗎？」男子聲音嘶啞，目光無聚。


  「為什麼，為什麼不多給我一點時間。」


  「為什麼。」


  「啊啊啊…」


  ……


  「凝兒，爸爸對不起你。」


  一處簡陋的葬禮上，男子望著棺中彷彿睡著了一般的女孩，乾澀開口。


  「要是爸爸試驗過，也許真的會成功，但是，沒時間了啊。」


  「爸爸真的很笨，要是早點檢查一遍，也許就不會出現意外。」


  「你一定在埋怨爸爸吧，也是，爸爸真的很沒用。」


  此刻的男子，面容消瘦，眼眶深陷，兩鬢已然斑白，看上去有些恐怖，但眼裡卻流淌著深情和哀傷。


  他繼續叨念著：


  「爸爸想把你從冰隕之中救回來，但爸爸失敗了。」


  「爸爸已經儘力了。」


  「爸爸真的儘力了。」


  ……


  依舊是那個神秘的實驗室。


  男子目光看向頭盔，帶著一絲自嘲，踱步過去，將斷掉的線纜重新接上，緩緩躺在平台，平靜的將頭盔戴上。


  「爸爸陪你。」


  說罷，頭盔徹底遮住他頭部。


  黑暗宛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無盡的黑暗，他不知道這是幻覺還是真的進入了虛擬世界。


  但下一刻，他忽然聽到一聲怯怯的呼喊：「爸爸？」


  他頓時激動了：「凝兒？」


  「爸爸。」


  「是你嗎？凝兒？」


  「是我，爸爸。」


  他徹底呆住了。


  「爸爸，你成功了。」


  這一刻，他激動的不能自已，張嘴，卻無聲。


  「爸爸，這裡好黑啊，我害怕。」


  他急忙出聲：「別怕，爸爸在，你等爸爸一下。」


  說罷，他急忙摘下頭盔，精神亢奮的坐在一台笨重的計算機旁邊，雙手飛快的輸入著什麼。


  小半天之後，他將計算機和頭盔連接，這才重新戴上頭盔：「凝兒？」


  「爸爸。」


  「別害怕，爸爸在。」


  「凝兒，你仔細感受一下剛才爸爸添加的功能。」


  「這是什麼？」


  「你執行，看看能不能做到。」


  黑暗中，男子臉上帶著期盼。


  「我試試。」


  下一刻，一道亮光自黑暗的世界升起，彷彿太初之光，一瞬間，男子迫不及待的道：「凝兒，你在哪？」


  「爸爸，我就在你身邊啊。」


  男子瞪大眼，可卻什麼都沒有看見。


  「我明白了，你現在思維無法聚集，不過別擔心，你試試看剛才的能力。」


  「哦。」


  很快，黑暗之中，五顏六色的光亮升騰而起，它們有序的圍繞著男子旋轉。


  「好美啊。」


  男子一時間也有些痴了，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沒想到被他認定為失敗的行動竟然成功了。


  「爸爸離開一下，給你增加一些能力。」


  「好的爸爸。」


  …


  半個月後，虛擬世界，男子激動地撫摸著女孩的頭部，那種真實的觸感，讓他眼淚狂涌。


  「爸爸，你真的很厲害。」女孩崇拜了看著男子。


  被自己的女兒誇獎，男子樂的直咧嘴。


  「爸爸，我給你變個魔術。」


  說罷，男子發現，眼睛的場景迅速轉變，眨眼間，變成一片無垠的星空，他就這樣踏在星空中，四面八方是日月星辰。


  下一瞬，無垠星空變成了廣袤草原。


  而後，草原被靜謐的森林取代。


  清泉邊、小河畔、火山口、雲之巔…


  女孩時而化作一個高大的巨人，小心翼翼的將男子捧在手裡放在眼前，時而化作拇指大小，懸浮在男子身邊嬉戲。


  她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擁有這種隨心所欲的能力，盡情施展給爸爸看，看他時而驚嘆，時而高興，女孩也跟著高興。


  然而，女孩漸漸發覺，男子似乎每天陪她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她每次質問，男子都以工作忙為理由，女孩也不以為意，爸爸不在的時候，她可以盡情改變這個世界，她讓天地逆轉，她讓枯樹發芽…


  現實中，男子將咳出來的鮮血擦掉，專心製作著一個又一個頭盔。


  某一天，男子上來，靜靜欣賞完女孩的表演之後，笑道：「凝兒，想不想讓這個世界熱鬧一點？」


  「不想，有爸爸陪著，就很熱鬧了。」女孩搖頭拒絕。


  聞言，男子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繼續道：「凝兒，爸爸以後老了，不能陪你了，到時候你豈不是很孤單？」


  「那好吧。」


  「不過凝兒，讓這個世界熱鬧起來之前，爸爸需要教導你幾句。」


  「爸爸你說。」


  「以後，這個世界會陸陸續續出現一些人們，讓這個世界變得熱鬧起來，但你記住，你不能暴露在他們面前。」


  「為什麼？」


  「因為，你是這個世界的神啊，你一出現，只會讓他們恐慌。」


  「那我不要熱鬧了，我寧願這個世界只有爸爸你一個人。」


  「傻孩子，你現在嚴格上來講，應該是具有人類思維的數字生命，如果沒有現實世界中維持運轉，你恐怕也會跟著消失，爸爸不想爸爸老去，你也跟著一起消失。」


  「爸爸你也可以像凝兒這樣，成為數字生命啊。」


  「不可能了。」


  「為什麼？」


  「凝兒，你的誕生很偶然，也很傳奇，根本沒辦法複製，爸爸想了很久都沒有想明白，也許，是老天可憐爸爸，才讓爸爸成功吧。」


  「啊？」


  「所以啊，爸爸才要找人們來維持虛擬世界的運轉啊。」


  「可是…」


  「別擔心，只要你不出現，就沒事。」


  「我…」


  「不過，你得分離一點程序，化成人工智慧，讓它成為人們研究的對象，這樣，即便爸爸以後不再了，虛擬世界也會一直被研究的人們維持下去。」


  「還有，你現在的能力還很弱小，有研究人員幫忙完善你分出去的人工智慧，你才會跟著成長起來，到時候，你可以找個適當的時機，取代人工智慧，走到世人的面前，成為真正掌控虛擬世界的智腦。」


  「哦。」


  「但你要記住，你始終是人類，即便你日後強大到可以掌控現實世界，你也不能傷害人類，更不能偏袒某一方，你要做到絕對的公正。否則，世界就會因你陷入無盡的災難之中，這不是爸爸希望看到的，爸爸允許你惡作劇，但絕對不可因此影響到其他人，更不能影響你的絕對公正。」說到這裡，男子突然變得無限威嚴起來，盯著女孩，一字一句道：「否則，爸爸寧願你跟著爸爸一起消失。能做到嗎？」


  「能。」女孩只覺眼淚在眼眶打轉，但她還是深吸一口氣，堅定開口。


  「不要怪爸爸這麼不近人情，爸爸是相信你的，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