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長封草場
「不!」薛霏聽罷,感覺心裡有一陣心痛和酸楚,「我要你跟我一輩子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一起。」
「喝了孟婆湯,什麼都忘了,下輩子怎麼說得准呢?」
「那我們想辦法成仙啊!你知道有什麼修鍊成仙的方法嗎?」
「哪有仙人啊!」瓊英滿臉狐疑,「我就沒見過仙人,要是真的有啊!我把他燉了吃肉,也來個長生不老。」
「為什麼不能做個兩情繾綣的夫妻,永世不離呢?」
「相愛的人,能在一起,是一天就是一天,你得學會感激,有的可憐人一輩子也許都沒有這個福氣,找到那個真正喜歡的人。我們能過三天已經很幸運了,大多數人一天都過不了。」
「別瞎說!說得像你會死一樣!」
「把每一天都當做最後一天來過,你才會覺得每一天都彌足珍貴啊!」
「那好!瓊英,我們把每一天,每一時刻,每一瞬都分開來,仔細過。」
「當然好了!」
「那我不睡覺了!」
「為什麼?」
「我要看著你,我要抓緊每次看到你的機會。」薛霏果然瞪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瓊英。
「傻瓜!」瓊英小聲嗔怪道。
「不傻,我愛你!」
「傻瓜!」
「我喜歡你!」
「睡吧!」
「我愛你!」
「好了,我知道了!」瓊英輕輕點著頭。
「我喜歡你!」
「好了!你到底要說多久!」
「一直說!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薛霏止不住地說道。
「我喜歡聽!」瓊英覺得這是最好聽的話了,像蜜糖一層又一層地塗抹在他的心口,再英勇的人也喜歡被人愛,被人喜歡,那種感覺會將自己的心揉碎。
「你喜歡汀,汀是誰啊?你不喜歡我啊!」薛霏忍不住笑著。
「我喜歡你!霏霏!我可喜歡你了!」
「我也喜歡你!」
「我特別喜歡你!」
「我好喜歡你!」
「我上輩子就喜歡你!」
「我下輩子繼續喜歡你!」
「我喜歡得想咬死你!」
「啊!我喜歡得想揉死你!」瓊英抱住薛霏,她柔軟的肩膀與他貼在一起,緊緊地,讓她產生一種很細微很酥軟的感受。
「人可以被揉死嗎?」
「當然可以!」
「那把我揉死吧!我渴望被揉死!」
「揉你臉,把你臉揉化了。」
「臉可以被揉化嗎?」
「女人是水做的,怎麼柔不化,況且雲霏是最軟的水了。」
「你把我比作是雲霏啊!」
「不是嗎?」
「我很軟嗎?」
「軟得像沒有骨頭一樣!」
下半夜的月光比上半夜更加濃重,更加清涼。
瓊英的臉上多了層陰翳,擦不去,抹不掉。
他們到現在還沒有睡著,誰都沒有睡著。
「瓊英是個苦人。」鐵瓊英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我只是一個打仗的,把性命交給君主的人,說不準哪一天就會在戰場上喪命,遇見你是瓊英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所以瓊英要把生命中的每一天當做最後一天來過。」
「不要這麼講!」薛霏輕輕捂住他的下嘴唇。
「你聽我說,霏霏!如果這次出征,我回不來的話,你和姐姐要厚著臉皮向皇帝要封賞,就說瓊英為國捐軀,戎堅鐵甲去,馬革裹屍還,要來百畝良田,你們就做個地主,好好過日子。」瓊英說話時,臉上皮膚稍稍翕動,他是認真的。
薛霏聽罷,覺得心頭一陣酸楚:「瓊英,你不會出事的,不要胡說。」她的眼淚肆無忌憚地流下來了。
「霏霏,你也不容易,自從遇到我,你這個天下無敵,無憂無慮的千金大小姐就開始哭,一次又一次地哭。以前你可是從來都不哭的。」
「不!」薛霏爭辯著,「沒有哪個人是一輩子都不哭的,如果有的話,她這一輩子就毫無意義,你是唯一那個能讓我哭的人,我的心裡頭就像被你打開了缺口,不斷有眼淚從裡面流出來。」
「我不希望你因為悲傷而流淚,一滴都不願,不,半滴都不願。」
「傻瓜,誰說流淚就一定是悲傷了,我看到你就想哭,那是因為我喜歡你。」
瓊英立即安靜了下來,過了很久,他才繼續說道:「霏霏,你是一個很浪漫的人吧!」
「浪漫?對啊!我是一個嚮往浪漫的人啊!」
「那我就要你做世上最浪漫的人,最幸福的人,在瓊英的有生之年。」
薛霏低頭吻著瓊英的臉頰,偷偷低聲說著:「我已經是世上最浪漫,最幸福的人了。」
「不過,你可是仙子!仙子怎麼能跟凡人比呢?你把手伸過來。」
「幹什麼啊?」
「你伸過來。」
「哦!」薛霏答應著,將手伸到了瓊英的手邊。
瓊英抓起他輕嫩的手,指著窗外東南方的天空。
那裡是星星,漫天的星星,像夜明珠散在深深的水裡。
「吶!霏霏,你要記著這個世上還要比你更幸福的人,她在天上。」
「在天上?」
「織女星!」
「織女與牽牛的故事,我當然聽過了,七夕節那天不正好是你與我第一次見面的時間嗎?」
「織女是不是很浪漫,她和牽牛在一起,每年都會鵲橋相聚,你說她是不是天下最浪漫的女子?」
「對啊!而且她是神仙噢!我早就想讓相公去找修仙的法子。」
「修仙?」瓊英又搖著頭,「人家是王母娘娘的親戚,那叫裙帶關係,走後門,你,肉體凡胎一個,我給王母娘娘送一車子的女兒紅,她也不會讓你成仙的。」
「那你跟我說這個幹嗎?」
「我就想告訴你,萬一有一天我死在戰場上,你就把我放在心裡好了,一輩子都不要忘了。像牽牛和織女,就算不能時刻在一起,但是千萬年之後,他們依然心有靈犀。」
「你總是這樣子說!」薛霏聽著,心裡總覺得有些難受,「你要是敢死在戰場上,我就……」
「好了,瓊英如果不是有你,真的不會去貪生怕死「」
「我不會要你死的,我要你活著,要你發誓為我做十件事情,不然死也要從閻王殿里回來。」
「十件事情?」
「天底下最浪漫的十件事情,從明天開始,可是你說的,你想讓我變成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好!」鐵瓊英一口氣答應了,「好!我答應你,從明天起,為你做世間最浪漫的十件事情。」
「謝謝你!相公!」薛霏又擁入了鐵瓊英的懷抱。
「不過我還在擔心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冰冰!」
「為什麼?」
「我這次出征是為了替父報仇,所以燕王的狗命我是取定了的。」
「你是說你要殺了冰冰現在的夫君。」
「對!」
「冰冰跟那個男人有感情嗎?」
「我不知道!」
「應該沒有的!」薛霏算是在自我安慰。
「我猜也沒有,畢竟那個人是燕庭的國君。冰冰應該是受了他的脅迫才在燕國為妃。」
「可是萬一有呢?」薛霏覺得人世間的人情真的會讓人糾結至死。
「這是我擔心的第一件事!也許會讓冰冰恨我一輩子。」瓊英深吸一口氣,又道,「第二件事,昏君讓我出征除了殺掉燕王之外,還有一點,他讓我把冰冰獻給他。」
「那你……」
「我肯定不會的!」
「那你這就是違抗君令。」
「對!」
「那怎麼辦?」薛霏也同樣愁容滿面。
「按照我的想法,我取勝之後,就說冰冰不知所蹤,皇帝看在我大破燕軍的份上,應該不會責怪我的。」
「好像也只能這樣了。」薛霏突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睡覺吧!有些事情想多了反而不好!」瓊英將毯子裹在了薛霏的身上,提醒道:「別著涼了。」
新婚之後的第二天,天亮似乎比以往要早一點。
晨曦之中,長封城多了一絲暖意。
長封城的草場,那是鐵府馬匹暫存的地方,芳草萋萋,打理不精,人走在草地上,會有細微的沙沙聲音響起。
「這是什麼?」
「這是高鐵。」瓊英將那匹馬小心翼翼地牽了出來。「高鐵?」薛霏忍俊不禁。
馬兒搖著尾巴,被瓊英牽著。
「對啊!這是高鐵!」瓊英輕輕摸著馬匹的頭,像撫摸著自己的孩子。
「為什麼它叫做高鐵?」薛霏問。
「高將軍是我生死相依的戰友,在黑山城之戰中不幸殞命,這是他送給我的馬匹,這是目前為止我看過最快的馬匹了。」
「高將軍的馬匹,所以它就姓高?」薛霏若有所悟,「那你又姓鐵,高將軍送給鐵將軍的馬匹,高將軍,鐵將軍,所以它就叫做高鐵了?」
「聰明,我的娘子!」瓊英現在毫不忌憚地稱呼薛霏。
薛霏臉上浮現出溫暖的笑容,她也輕輕撫摸著「高鐵」,宛如一個慈母撫摸自己的孩子。
「高鐵」是一匹馬,一匹雄健的公馬,棗紅色,高馬背,長鬃毛,渾然一體,的的確確是一匹良馬,每一撮毛都如絲如縷,流水般光滑,這是名副其實的千里馬,身上每一個部位都綳得緊緊的,像極了繃緊的弓箭,蓄勢待發。
「啊!」薛霏發出一聲呻吟。
「怎麼了?」
「它踢我!」薛霏抿著嘴說道,「踢在我大腿上了,又酸又痛!」
「它沒踢你!」瓊英解釋道。
「明明踢我了!」
「他這不是踢你。」
「不是踢我,是什麼?」
「這匹馬腳上的勁啊,你是絕對承受不住的,它要是真的踢你啊!你這纖纖玉腿早就斷了。」
「為什麼每次都這樣,上次在芒盪山也是這樣,這些馬跟我有什麼仇啊!」
「因為你啊!長得太美啦,所以它們就忍不住碰一下你!」
「我是人嘞!」薛霏抱怨著,「人跟馬是不同種的,它們難道不知道嗎?」
「是嗎?長得漂亮別說動物會喜歡了,就連妖怪都喜歡你。」
「你可真會說話,瓊英。」薛霏又忍不住笑了。
瓊英翻身上馬,伸手對薛霏說道:「上來!」
「幹嘛?」
「你不是說要我做世上最浪漫的十件事情嗎?這是第一件。」
「這是……」
「乘高鐵啊!陪你乘世上最快的馬,這難道不浪漫嗎?」
「這……」薛霏嬌羞地笑了,「這當然算是了。帶我兜風去!」
雙手相觸,二人便緊挨在一起。
「駕!」瓊英輕輕喊了一聲,高鐵飛快賓士。
長封草場,芳草蘺蘺,有風拂來,青草相依。
馬蹄聲起,聲音開始稀稀落落,後來愈發驟急,直至賓士不停。
飛馬飛逝,四蹄踏風,狂奔亂馳,無拘無束。
唯有瓊英這個南國的大將軍才可以駕馭這匹馬,這匹野性十足,無所畏懼,讓人心驚膽戰的馬。
草場本來只是微風,但是在飛奔的馬背上,薛霏的發梢揚起,散在空中。
快,前所未有的快,這是薛霏從來沒有體會過的速度,眼睛稍稍眨一下,便已經錯過了十里風光。
山,水,天,雲,這些在薛霏的眼帘中變得模糊,模糊得像水墨畫般隨意。
薛霏感到了由心而生的刺激,微冷的感覺讓她每一寸肌膚都變得敏感,她便緊緊靠在瓊英的背上,讓那種安心的舒適感覆蓋狂野的內心。
「這匹馬可以日行千里,是我的最愛!」
「我是你的最愛,它算老二!」薛霏笑道。
「好!,這匹馬可以日行千里,是我的第二愛。」
「現在我們要去哪裡?」薛霏的聲音在風中飄蕩著。
「我們去長封集市!」瓊英說道。
「這匹馬那麼快!會不會撞到人啊!」
「沒事!誰擋誰死!」瓊英快活地喊道。
「好!夫君,那我就從了你吧!」薛霏說完,看著那匹馬從草場飛快賓士到人煙密集的地方。
「讓一讓!」薛霏笑著喊道,「我相公來了!」
聲音剛剛傳到集市的時候,馬蹄已經出現在人的面前。
「相公在此,誰敢無禮?」薛霏覺得十分滿足。
那匹馬載他們招搖過市,無人敢攔。
處處人牆讓出一條道路。
像幾個月前,薛府千金在集市上對林公子告白時一樣,所有人都駭然,既驚訝,又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