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那一年，天氣異常，夏天很熱、冬天很冷。在沒有空調的寢室，大家恨不得天天吃好幾根雪糕，天天泡在冷水裡。每次上網看大家都在秀如何在寢室里消暑。男生方法多樣，基本就是光著泡在水裡。女生不太適合一直泡在冷水裡，只能心靜自然涼了。


  這一天，天氣熱的嚇人。他們卻不得不走出寢室的大門，走出的每一步都很艱難。大家都覺得自己身上像要著火了一樣，熱辣辣的。


  他們要去上的這門課是一門校管課，令人懼怕的課程《高等數學》。至少對楊夏這個文科生來說這門課很可怕。她的數學分數小學是巔峰，過了小學就進入波谷了。


  雖然這門課很可怕，但大家的熱情卻異常的高漲。因為這門課的老師是全校最帥的男老師。他叫夏凡塵。長得人如其名，他就像從天上來下凡歷劫的神一樣。他的眼中自帶一種清冷，缺少煙火味。他的皮膚很白、也很薄，你能看見他挽起衣袖后，他手臂皮膚下海洋綠色的血管。再加上他是A大的數學系博士，剛剛畢業就來到蘭城大學負責高等數學的教學。毫不誇張的說，他就是蘭城大學的男神，誰若想染指他都是不可容忍的。


  階梯教室擠滿了人，這節課應該只有60個學生，這裡卻大約有200個學生。當然這種場面夏凡塵已經見怪不怪了。


  「出去。」他低沉的嗓音，在整個教室里炸開。那些不相干的同學們急流勇退，他們也早已經習慣夏凡塵的性格了。


  他們是哪怕明知道不嫩留下來，也要來看夏凡塵一眼。這一眼勝過武術，對他們來說。


  「好了，我們開始上課。」


  管清也在這個教室里。她其實並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但因為她是校花，加之她跟楊夏一個寢室，她就順理成章的來看夏凡塵。


  楊夏曾無數次的想過，如果她以前的數學老師都是這顏值，她的數學一定永遠是巔峰。然而那就是個夢想。即使現在是他教數學，楊夏也就只能保證數學不掛而已。


  以前的楊夏最後悔的就是那天跟他扯上關係。但若換做現在的楊夏，她會收回她的後悔。


  高等數學是一年的課程，楊夏上學期有驚無險的低空飄過。當時楊夏可開心了，那比她專業課答90分都高興。因為她是真的怕她掛在數學上。


  楊夏不喜歡在學校待著，即使有管清總帶著她去播音系玩。這個玩，也不知道是他們單方面玩她，還是跟他們玩。楊夏是懂的，所以去過幾次后，楊夏再也不去了。楊夏也不願意在校園裡待著，因為那些人還是會在學校遇到。寢室除了管清，她不知道還能跟誰玩到一塊去。


  楊夏走遍了學校附近的每一個店，她觀察了這些店裡是否會有蘭城大學的同學。她最後找到了一家茶莊。這家茶莊在學校側門對面的小巷裡，茶莊不大，有五張桌子，外加兩間包房。服務員清一色的穿著旗袍、盤著頭。她選中這不僅因為沒有同學，還因為從側門進去，就是經管院的主樓，她的課大部分都是在那棟樓里上的。


  她每次來這家茶莊，都點菜單上最便宜的那一壺茶。長了之後，不用說，茶莊里的小姐姐們就會自動給她上一壺她專屬的荷葉茶。偶爾小姐姐們還會送她一杯好茶，當然這也是老闆默許的。


  她像往常一樣，坐在靠里的位置。她不喜歡坐窗邊，她怕被人看到，也不知道如何看著窗外的人不尷尬。茶莊的門的上放，掛著一個紫色的風鈴。每開一次門，風鈴就會發出清脆的聲音。每次楊夏都會下意識的抬頭往門口望去。


  她抬起頭看見的是夏凡塵。她不知道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她已經在這茶莊駐紮半年有餘，卻從未見過他。她覺得她當時做的最不好的選擇就是選擇繼續來茶莊。可是她不來茶莊，她又不知道去那裡。其實看似是她自己的選擇，其實這是所有條件所共同作用的結果。她跟他不可避免的在除了課堂外的時空里遇見。


  他進門，也沒有選擇靠窗的位置。他選擇了楊夏左前方的一張桌子，楊夏正好能看到他的側臉。他點了一杯烏龍茶，然後拿出一本書，是太宰治的《人間失格》。楊夏並沒有看過那本書，但她聽說過一部日劇就叫做《人間失格》。


  她的下節課就是高等數學，也就是說兩人離開的時間幾乎是一致的。夏凡塵抬起了手腕，看了一眼時間。他合上書，把錢放在桌子上，就起身離開了。


  楊夏看到他離開了，趕緊把錢也放在桌子上，緊隨著跑出茶莊。她看到夏凡塵拐彎之後，她跑了起來。她跑到馬路對面，然後加速前進，她要先他一步進教室，因為學校要求要在老師來之前在教室坐好。


  她跑進教學樓，坐上電梯時，她開始劇烈的喘息。等電梯到了所在樓層后，她的呼吸才平穩下來，潮紅的臉也淡了一些。


  在她進教室不久后，夏凡塵也走了進來。夏凡塵往教室里看了一眼，這一眼，楊夏總覺得他是在看她。她又覺得是她想多了。


  楊夏很好奇人間失格講的是什麼，於是她下課就去圖書館借了這本書。她不會在寢室里看這本書，因為她不喜歡在一個不喜歡的環境看書。她把明天要用的書裝進書包里，也把這本書裝進了書包里。


  她按時來到了茶莊，今天沒有數學課，想必今天夏凡塵不會來了。她放心的看起了《人間失格》。


  過了一陣，她把書倒扣在桌子上，就去了洗手間。等她覺得舒爽的回來的時候，看見站在她桌子前，手裡拿著人間失格的夏凡塵。


  她驚呆了一下，她躲在拐角，躊躇著，不知道該不該出去。她並不想在這位老師面前留下什麼印象。她也不該在他面前留下印象。


  夏凡塵抬起頭看見躲在拐角的楊夏，他知道那是他的學生。當然，他並不是對她有什麼特殊的關注，而是他的記憶天生就好，他從來不會忘記他見過的每一個人。那天他就看到了她，這個從他面前飛奔而過的她。他不明白為什麼她為什麼那麼著急，於是那天在教室里看了她一樣。


  「人間失格，你看見了？」


  楊夏愣住了，他是在跟她說話？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他放下書，向她走來，「你愣著幹什麼，我問你呢？」


  啊？「您在跟我說話？」


  「對。」


  「哦，我不懂您的意思。」她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


  「昨天在這，你看見我看人間失格了？」他很有耐心的解釋了一下他的問題。


  原來他說的是昨天，他看見她了？「啊，對。覺得名字很有意思，就借了一本。先生您還有事么？」


  「為什麼不叫老師？」他很疑惑。她是覺得他不認識她么？雖然他從來不點名，但他看起來智商也不像低的模樣，又怎麼會連人臉都記不住。以前遇到的人都是巴不得衝上來裝認識，現在這位他的學生，竟然裝作不認識。很少有人能讓他感興趣了。


  他竟然記得她是他的學生？「老師，您記得我。我以為您。」她沒有說下去。


  「以為我不記得？你們每個人我都記得，有時候我也很痛恨我自己的記憶力。」他有些苦惱的指了指自己的大腦。


  楊夏這是第一次見到他有別的情緒，她有些驚訝，她似乎覺得他有了煙火氣。


  「哦。」她不知道說什麼了，就沉默了。


  「人間失格你看了有什麼感受？」


  人間失格？她還沒看完呢，「我才看了一點。」


  「那也有些感受。」


  「哦，我。我結合了太宰治的生平，我覺得，人不能太過極端的道德，也不能不道德。太過極端會困死自己，不道德會困死別人和自己。千藏為了能夠與世界建立一絲連接，不惜淹沒真實的自己，而扮丑取悅別人。這真的是最悲傷不過了。」她覺得她跟男主有一點很像，道德感太強，無法誠實的面對別人。


  他笑了，他竟然笑了，楊夏驚嘆於他的盛世美顏，但也僅僅是欣賞，並沒有任何情愫產生。


  「很好，看完了告訴我。」他離開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送了一口氣，回到她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