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你會陪我的
洛回雪就這麽坐著,剛開始還覺得肩膀酸疼,到後來,竟也感覺不到了。她趁著微弱的燭光打量著歐陽流風,她難以想象,身旁這個臉色蒼白的少年竟然是江湖聞之色變的無意公子。
搖搖頭,依舊靜靜地坐著。
歐陽流風的頭動了一下,她下意識地看過去,他的額頭上又沁出了汗珠,眉頭又鎖了起來,她不覺得握緊了他的手。
“歐陽,我在。”她輕輕說道。不過話一出口,她便有些愕然了。至於為什麽要這麽說,她不知道。
歐陽流風聽到她的話,心內一暖。他向來自負,何曾人前如此脆弱過。但是他不可否認,洛回雪的話讓他的心沒來由的踏實。
“謝謝。”他吐出兩個字,聲音極低,但是洛回雪卻聽得真切。再看向他,正向著自己笑。洛回雪的心頭大石一下子落地了,也笑了。
“你覺得怎麽樣了?”她問道。
“好多了。”
洛回雪伸出另一隻手探到他的額頭上,略微有些燙,但是汗水明顯少多了,便點了點頭。她想說什麽,終究沒有說出來。
歐陽流風見她欲言又止,知道她心中所想,便主動問道:“你想問什麽便問吧,沒關係的。”
聽他如此說,洛回雪便大著膽子問道:“你,白天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這般模樣?”
見他要坐起,洛回雪便扶他坐好。燭影閃動,映著他的臉,更顯得神秘。
見他神色凝重,洛回雪便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了,因而有些訕訕的,拿起身邊的一根樹枝自顧自地晃起來。
“我告訴你就是了。隻是,陳年舊事,就怕你不願意聽。”歐陽流風看她的樣子,便也明白幾分,怕她尷尬,因而便笑笑說道。
洛回雪趕緊扔掉樹枝坐好,洗耳恭聽。
“這是我幼時的毛病,十幾年來一直是這樣,連師父都束手無策。”歐陽流風有些無奈地歎氣,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洛回雪的心一緊,認真聽著。
“如你所說,我是師傅撿來的。”看她關心的樣子,歐陽流風便故意開了玩笑,希望她放鬆起來。可是如今洛回雪怎麽可能放鬆,相反,內心有些自責。
“好了,你這個樣子,我怎麽說下去?”歐陽流風衝她笑笑。
洛回雪瞪了他一眼,隻好說道:“好了,你說吧。”
“嗯。聽師傅說,遇到我的時候我才四五歲,趴在河邊奄奄一息。師傅見我可憐,便將我救回了無意宮。可是我醒了之後,卻天天做噩夢,師傅不忍,便給我服了藥,讓我忘記那些。”
“原來是這樣。可是你既然忘了那些回憶,又怎麽會痛苦?在這無意宮,你應該是很快樂的。”洛回雪還是不明白。
歐陽流風示意她聽自己說下去:“你說的沒錯。隻是回雪,藥物並不是萬能的。藏在記憶最深處的回憶,尤其是極度痛苦的,是難以磨滅的,無論如何都忘不了的。自那以後,每到月圓之夜,我的腦中就是幼時那副猙獰的畫麵,它折磨著我,吞噬著我,它讓我不再是我,就如你看到的這般。脆弱,無力,像個廢人一般……”
歐陽流風的眼中透著憔悴,這一晚上已經讓他身心俱疲了,或者說,這麽多年,每個月都會有這麽一晚,讓他無能為力的痛苦。
“那,到底是什麽畫麵?”洛回雪希望他能說出來。從小隻要她把心中的事情說了,就不會那麽難受了。所以她希望歐陽流風也是。
隻是歐陽流風聽了她的話之後便陷入了沉思,隨後的一幕便是重新抱住頭,額頭上又出現了汗珠,可見他在痛苦地隱忍。
洛回雪沒想到會這樣,連忙扶著他安慰道:“不說了,我們不說了。歐陽,你不要再想了,聽到了嗎?”
歐陽流風的眼睛忽然睜得很大,嚇得洛回雪趕緊後退了一步,又見他眼睛猛地閉上,她徹底慌了。她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可是見到歐陽流風如此模樣,她隻能采取一些措施。
趁他沒在意,洛回雪眼疾手快,飛身上前點了他的穴道,歐陽流風這才冷靜下來。洛回雪小心翼翼地上前,將他背靠一塊大石坐好,直到看到他眼神平靜,才解開他的穴道。
她知道他累了,他需要休息。
“睡一會吧,天亮了就好了。”洛回雪柔聲說道。隻是這一夜,她知道自己注定無眠。
出乎意料,歐陽流風卻沒有要睡的意思。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握住洛回雪的手,可是手快碰到她的時候,又停住了,想了想,又縮了回去。
洛回雪的餘光瞥見了,並沒有由於,握住了他縮回的手。
“沒事的,我陪你。”她的眼神很是幹淨、友善,歐陽流風感受到了暖。
“那是個月圓之夜。”
洛回雪一怔,看著歐陽流風若有所思的表情,直覺告訴她,他要講自己的故事了。
不過想到他剛才的反應,洛回雪還是有些擔心,因而說道:“我們明天再說吧,你太累了,休息吧。”
“我不確定明天我是否還會說出來。你知道的,我一向自傲於人前。”說著兩個人都笑了。
“好,那你說,我洗耳恭聽。”洛回雪笑道,又追加一句:“不過如果你感覺不舒服,就不要講下去了。”
“你會陪我的,不是嗎?”歐陽流風直直地看著洛回雪,讓洛回雪的心內一驚。他的眼睛不再深邃,而是帶著一種依賴,和膽怯。歐陽流風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他需要一個能信任的人,能完全信任的人。
剛巧,洛回雪給他的就是這種感覺。
雖然,他不知道洛回雪會給他什麽樣的回答。
甚至,他都不知道萬一她說“不是”的話,那要怎麽辦?他都沒有任何預案。就這麽直接地問她:“你會陪我的,不是嗎?”
一瞬間更加安靜了。
隨著這安靜的時間越長,歐陽流風就越慌,直至心沉下去了。
“當然。”洛回雪給了他一個回答。
瞬間,他踏實了。
握著她的手,他接著說道:“我始終記得那個恐怖、幽深的院子裏。在那裏,一雙手,狠狠地掐著我的喉嚨。而那雙手的主人,有著一張猙獰的臉。他邊掐我的喉嚨邊咒罵我,我就那麽任他掐著。他的身後,是個女人,穿著一身紅衣的女人,在一旁笑著,女人手腕的紅痣,像血……”
歐陽流風一字一頓地說著,他的手因為緊張很是用力,洛回雪都感覺得到疼,但是她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