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脫俗的死法
見月一覺醒來就一直想不通一個問題,為什麽自己要執著於一個三呢?六個數字為什麽隻執著於一個三呢?
可,為什麽六個數字卻獨獨沒有一個三呢?
見月在床上折磨了一夜,天剛亮就黑著眼眶爬了起來,醒來之後隨便捯飭了一下,剛打開門,就看到了猴模猴樣的侯師傅。
“英雄啊!這是您這個月的月錢,一兩銀子,您自個兒掂一掂,看看夠不夠數?”
錢,見月的眼睛在方才那一刻一定發光了。
伸手。
但是,見月記得,自己被叫做英雄應該還沒有一個月吧!
就是滿打滿算也就是大半月而已,這怎麽也湊不夠一個月,而且這月錢也太多了吧!
一兩銀子,捫心自問自己值這麽多錢嗎?
不值的。
可是,有了這一兩銀子,今天說不定就可以翻本了,一定要壓三,一定會出現三的。
三,會出現的。
伸手。
停,丁見月你怎麽還在想著翻本啊!
你這樣做和那些賭紅了眼的人有什麽區別。
不賭,可那是月錢。
伸手。
停。
不是自己的錢還是不要伸手,這是見月最後的倔強了。
“侯師傅,我還沒幹夠一個月呢?”
“您都這個身份的人,哪能計較那麽多,反正這都是您的,您幹了多久就是多久的,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您客氣,先休息著。”
侯師傅把銀子都塞到了見月的懷裏。
見月掂著手裏的銀子,總覺得多了。
沒關係,他都說了,都是給我的,畢竟這就是英雄應得的。
見月的腳向前走著,眼睛不自覺地就看向了賭桌,賭桌旁邊瞅著還是昨天那夥兒人,見月覺得自己雙手充滿了力量,可以把昨天交出去的錢都拿回來了,不就是本金嗎?誰還沒有點本金啊!
見月把銀子拿在手裏就出去了,這氣勢宛如猛虎下山。
去,把屬於自己的東西都拿回來。
趕快去,事不宜遲啊!
腳下沒看清路,見月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還好一個衙役手疾眼快的扶住了,“英雄,別急啊,有事也不能忘了看路啊!”
看路啊!
路在哪兒?
腳下都是路,已經被千人踩過的路黑黢黢的,雖然每日都會洗一遍,可是怎麽洗也看不到本來的顏色了,這黑黢黢的地板之下本來的顏色是什麽呢?
誰都不會在意的吧!但是見月卻有點固執的想知道這地板真正的顏色,紅的粉的綠的紫的,總是有一點自己的顏色的。
見月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從自己身邊滑了過去,像一個泥鰍一樣怎麽也抓不住,這是一個充滿活力的雜役,哪怕是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紅樓也充滿活力。
對啊,這麽急著去幹嘛!
見月扶著欄杆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向下看著。
到底要去幹嘛,自己的心裏還沒有一點數嗎?
現在你可是清醒的。
“哎,英雄這麽早啊!”
停,他剛才說我什麽,說我是英雄!
見月的腳一軟,整個人差點跌下去,就像之前造就了自己英雄聲名的那個人一樣。
他那麽驚慌失措,自己笑著就迎了上去。
他是個賭徒,他賭紅了眼,他殺了人,他的手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劃傷了,傷口汩汩地向外冒著血,雪順著手中的刀向下流著,那個人就站在自己的麵前,手中的刀抖動著,那個流血的傷口極深,已經快要看到森森的白骨了。
見月記得之前在黑風寨的時候溫竹年教過自己的,如何空手奪白刃,如何單手鬥惡徒。
是,他們是教過的,可是自己怎麽也學不會。
不過,這並不重要,他的刀已經開始抖了,能夠奪過來的,他的傷口還在冒血,一定能奪過來的。
伸手,捏在傷口上,他痛了,他鬆手了,他跌倒了,他哀嚎了,他摔下去的,就像剛才差一點的自己一樣。
不是不記得,隻是沒有想到自己會記得。
丁見月,你捫心自問一下,你算個哪門子的英雄,不過是仗著別人手上往別人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而已,你若是英雄,那天下還有誰不是英雄。
英雄,你憑什麽?
別人隻是隨口一說,為何你還當真了呢?
見月扶著欄杆向下走著,一步一步,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也摔了下去。
見月忽然就陷入了深深的迷茫,活著死了,都不是困難的事情,可是怎樣活著怎樣死了,那卻是全然不一樣的事情,到底應該怎樣,就這樣接受別人的阿諛奉承,一輩子自己欺騙自己嗎?
“呦嗬,英雄今天不賭了?”
是誰?
不理他!
丁見月,你真的以為自己能在這裏待一輩子,做一輩子自我欺騙的英雄嗎?
真的能夠如此嗎?
見月走出了紅樓,外麵的世界安靜了不少。
紅樓,成都,雲南,自己到底要去哪裏?沒有了童筱筱,沒有了莊鸞,更沒有了溫竹年,自己到底要去哪裏。
見月走遠了,就這麽光明正大的無人阻攔。
是啊!你想走就走,誰能攔你了。
不讓你走的自始至終的就隻有自己而已。
你以為困住自己的是別人嗎?不,這裏沒有別人。
見月聽著身後有人喊了自己一聲。
“英雄,要去哪裏?”
見月沒有心情搭腔,而那個喊話的人也不敢攔著見月。
“切。”
這一聲,見月聽的真切。
見月拿著那一兩的月錢走出了紅樓,似乎已經很久都沒有離開過紅樓了,多久了,久到自己都不記得了。
屁,你哪是不記得,你隻是不想記得,不是前天才出來買了一個燒雞嗎?你難道忘了昨天早上的那個燒雞味的飽嗝了嗎?
這麽傷心的時候想起這樣的事情真的好嗎?
要深沉一點,奈何天不隨人願。
見月才走了兩步,就被一個人伸手提了起來,不是拎到了馬背上,這一次是上了屋頂,見月隻覺得腳底一輕,聽到了兩陣的風聲,然後自己轉眼就變成了“人上人”。
萬花樓的屋頂,說起來也挺高的,仰頭看還要伸長了脖子才能看到頂,就這麽上來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見月明明記得溫竹年說過,沒有人會輕功,可是為什麽莊鸞能夠帶著自己輕輕鬆鬆躍到屋頂上,難道是吃不到葡萄就說世上沒有葡萄,難道是溫竹年在騙自己,難道萬事皆有可能。
“啊!”
在飛升的時候見月在尖叫,在腳碰到地麵的時候見月才安靜下來,好大的酒氣啊!
看到莊鸞,見月是吃驚的,在紅樓過的晝夜顛倒,整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事情,如果不是今天看到了莊鸞,見月都差點要忘記還有這麽一個人了。
可是,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以為你早就離開了成都,原來你沒有走?”
莊鸞喝了一口酒,舉著酒壇子問著見月,看架勢似乎還想和見月碰一杯,見月可不敢,從來沒有喝過酒的見月對自己幾斤幾兩還是很清楚的。
見月又想著莊鸞說的那句話,心裏有一萬個白眼,自己倒是想走,這不是一沒錢二沒錢三沒本事,你們又不情願繼續養著自己,所以我就隻能一個人孤苦漂泊無依的在外流浪嗎?
見月不願意搭理莊鸞,但是轉過頭來一想,自己沒本事賺錢,憑什麽怪別人呢?是不是太矯情了。
話說,上次這個人可是想弄死自己的,難道現在還沒有放棄?
見月向下看了看,估摸著自己摔下去不死也會廢了的。
退了一點,見月回答著。
“昂。”
穩住,穩住,說不定能贏。
對的,我沒走。
氣氛有些尷尬,見月想著自己要不要客氣一下,就比如問一下你吃了沒,吃的啥,吃飽了沒?然後趁著話頭幹淨向後撤。
但是,見月又覺得這樣不太合適,自己和他還沒有熟絡到這個地步吧!雖然之前是有那麽一些情分的,但是走的時候不是一巴掌就扇沒了嗎?
而且,見月……
哎,在他們兩口子之間,自己的這個身份實在是尷尬的很啊!
千萬別沒事找事,不要自己湊上去找死啊!
要記得,這個人可是想著要弄死自己的,他們兩口子都是想著要弄死自己的,誰還不是個有脾氣的小仙女了。
可是,這不是還欠著人家一條命嗎?小仙女又咋的,不是照樣下凡曆劫了嗎?
“你沒有走,我沒有走,她也沒有走,他……沒有走,她沒有走,我…我也沒有走,都沒有……沒有走,這重要嗎?”
額,他,哪個他?
見月忽然想敲死自己,還有哪個她,能讓莊鸞醉的像頭死豬的人不是隻有童筱筱一個嗎?隻是見月有些奇怪,童筱筱為什麽還會在成都呢?
都和莊鸞分道揚鑣了,她竟然……
竟然還奇跡般的活著。
活著,額這奇怪嗎?
見月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了,像童筱筱這樣一個大家閨秀,身邊自小就有人伺候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要是哪天隻有自己一個人了,估計總有一天會餓死在大白菜地裏。
也就隻有富貴人家才能死的如此清新脫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