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算無遺策
葛家少爺從大獄中出來,身上多少染了些病症,葛太太接村消息去向陳家長房老太太辭行,族裡三太太和琳霜也一起回三河縣,長房老太太讓人準備了四輛桐木漆翠幄車,挑了幾個家人、婆子跟車送去通州坐船。
送走了琳霜,琳怡也沒有了精神,在長房老太太屋裡瞌睡,長房老太太看著孫女好笑,乾脆讓玲瓏服侍琳怡去內室里睡覺。
琳怡上了炕,閉上眼睛踏踏實實地睡了兩個時辰,醒來之後,鄭家正好送信過來。鄭老夫人請陳老太太和琳怡去鄭家做客,信里說鄭七小姐整日念叨琳怡,要不是惠和郡主請來嬤嬤讓鄭七小姐學規矩,鄭七小姐早就來陳家了。
最近京里彷彿盛行請嬤嬤學規矩似的,琳怡看了鄭七小姐的信才知道,請嬤嬤風波是因周二小姐周琅而起。
周琅人前禮儀周到原來是和宮裡的嬤嬤學的,惠和郡主沒能討到周琅做媳婦,只盼著鄭七小姐能比上周琅一半溫婉,也就心滿意足了。
鄭七小姐滿篇抱怨,說嬤嬤將她的鞭子、陀螺、花球全都收了起來,還逼著她學針線,現在她滿手全是針眼,真是苦不堪言。
惠和郡主這是望女成鳳,琳怡十分慶幸長房老太太和小蕭氏對她要求不是很高。細算她每日拿針線的時間也不是很長。
琳怡給鄭七小姐回好信,陳允遠也正好下衙來給長房老太太請安。
喝過一盅茶.,陳允遠不知是報喜還是報憂,「母親,兒子上峰尚書大人晉為大學士,加銜太子少保,主管這次會試,兒子也被晉為郎中,不日就要有正式旨意。」
這麼快就又晉陞了。
坐在一邊的琳怡都抬起頭來。升這一職是萬分難的…父親卻在員外郎上任職不到一年就提了郎中。從前是平職留京,大家還不至於驚訝,而今這樣想不讓人注意都難,最重要的是趕在這時候………………
陳允遠皺著眉頭…「原來是有人密告科場舞弊,是皇上命我們尚書大人去查閱的試卷。」所以因此立了功,現在備受皇上信任,連同他們幾個也跟著沾光。
長房老太太知曉陳允遠的意思,「外面人還當是你們查出了科場舞弊。」說著抬起頭看陳允遠,「這次牽連的人不少吧?」
陳允遠嘆氣,「對於科場舞弊案來說…已經是很少的了,其實這事也就是我們尚書大人經辦,否則換了旁人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獲罪,但是外面人卻不這麼想,特別是齊家……齊二老爺見到兒子,臉色都怪怪的。」
屋裡安靜了一會兒。
琳怡想起周十九讓父親不要過問舞弊案,微微抿起了嘴唇。
長房老太太道:「看來齊家二爺不被放出來,這誤會也就說不清楚了。」
不但是現在說不清楚…將來恐怕也很難釋懷。吏部尚書做了出頭的椽子,父親更不能插手科場舞弊的案子,弄不好壞了自己也翻了一船人…既然開始沉默,升職了就更要沉默到底,沒得選擇。
做堂官是天大的喜事,可是隨之而來還有不少的小煩惱。
長房老太太淡淡地道:「在朝為官就是這樣,不可能所有關係都顧及到,你祖父、父親在官場上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光鮮的時候自然有人捧著,沒落了不踩一腳的已經是有交情在,不必想的太多,還是多思量日後要怎麼做官吧…該打點的要趁早打點,別上任之後被人出了難題。」
陳允遠仔細聽著長房老太太訓誡。
陳允遠開始還覺得這官來的有些不是時候,他在吏部的資歷尚淺,最好的時機是再過個一年半載……可是第二日他就慶幸,多虧他提前一步做了堂官。
陳家二老太太董氏的弟弟,舅老爺董長茂因在福建立功被人薦為熱河都統。
長房老太太聽得這個消息坐直了身子…董家世代武將出身,在川陝熬了多少年,終於被朝廷重用。跟著太祖爺打江山的勛貴這些年因事被罷免了許多,倒是那些開始並不顯眼的功臣子弟逐漸壯大,董家能世代守城也是被朝廷信任,說不得哪一日就會一步登天,這是長房老太太曾經想過的,只是如今聽到仍舊免不了驚訝。
長房老太太看著陳允遠,「這麼說你走文官的路子反而是對了。」否則更是羊入虎口,董長茂做了都統,那已經做到武將最高職,那是誰也得罪不起的。
長房老太太說著嘆口氣,「咱們家的爵位保不住了,哪日復爵了也是被董家所用。」老爺泉下有知也不會怪她吧,她一個老太婆是用盡了手段。
這句話正中要害,陳允遠聽到消息心裡放不下的也是陳家的爵位。
長房老太太手肘一彎靠在光滑的紫檀扶手上,「朝廷什麼時候給你授職?」現在是能順利向前走一步就要走一步。
陳允遠道:「禮部正在準備,三日之後面聖。」
時辰不早了,母子兩個說完話,陳允遠回去歇著。
長房老太太倒是睡不著覺了,讓孫女陪著兩個人玩葉子牌,琳怡故意讓著,老太太還是一連輸了三把。
長房老太太將葉子牌丟在桌上,「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算也算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
祖母說的算,不是指葉子牌,而是被人算計。
琳怡低聲道:「是祖母拿的牌不好。」
長房老太太笑一聲,摸摸琳怡的頭,「就是牌太好才會被人惦記著,」說著仲手讓白媽媽扶著去休息,又囑咐琳怡,「這幾日琳霜那丫頭在,你也不得休息,今天早些睡了吧!」
琳怡點點頭,人不用和自己為難。
第二天琳芳從田氏嘴裡聽到消息,「咱們家有一品大員了?」
二太太田氏頜首。
琳芳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那……父親呢?我能不能做上侯府的小姐?」想到寧平侯五小姐平日里被人簇擁的模樣,琳芳一顆心都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二太太田氏似笑非笑地看了女兒一眼,「又在胡說,讓你祖母聽了看不罵你。」
琳芳得意地笑道:「我剛去給祖母請安,祖母還誇我越來越有樣子了。」光給長輩行禮一節她就不知道做了多少遍。
二太太田氏笑了笑,「還是要抓緊學。」
琳芳坐過來膩在田氏身上,「有什麼要緊,只要周夫人喜歡我,我無論怎麼做都是好的。」
「你呀,」二太太田氏一手戳在琳芳額頭上,「最讓我操心的就是你了,若是再不聽我的話,將來吃了大虧可不要哭著回來找我。」
琳芳抱住田氏,「吃了虧不找母親找誰。」
母女兩個說說笑笑,董媽媽帶著丫鬟捧著湯藥進屋,琳芳皺著鼻子去聞湯藥,「這些葯母親要吃到什麼時候?」
董媽媽笑容滿面,「就快了,」說著頓了頓,「老太太家裡來信,說是舅太太已經從川陝啟程進京來看老太太。」
等到舅太太到了京里,舅老爺任命的文書也該發去川陝。
舅老爺上任的熱河裡京不遠,按理說駐外都統家眷都要留在京城,那麼以後兩家就可以頻繁走動。
琳芳笑著拍手,「這可太好了,到時候我帶著舅太太和妹妹將京里轉個遍。」
董媽媽說了會兒話就退了出去,幾乎是前後腳,二太太田氏身邊的沈媽媽帶消息來,「康郡王的嬸娘周夫人讓人送紅雞蛋過來。
二太太田氏忙讓沈媽媽將人請進屋。
來送雞蛋的媽媽就站在帘子外,笑著道:「我們夫人本也想來的,剛得了消息太後娘娘不自在,幾位夫人一起進宮請安去了。」
太後年紀大了,身上經常有不自在,命婦們輪流進宮侍疾。
不過現在這話說出來倒有些別的意思。
二太太田氏笑容滿面讓人拿了如意小銀錠賞了媽媽。
琳芳豎著耳朵仔細聽,生怕聽漏了半個字。
等到那媽媽走了,二太太田氏笑著看女兒一眼,「聽到了?還不下去和嬤嬤學規矩?整日里膩在我身邊算什麼?」
琳芳臉頰紅的像撲了一層厚厚的胭脂,埋怨地看了田氏一眼,「母親得了四弟就不喜歡女兒了。」說完提著帕子抿著笑意匆匆忙忙地出了門。
二太太田氏看向身邊的沈媽媽,「瞧瞧都說女大不中留。」
康郡王的嬸娘周夫人段氏正坐在錦杌上。
慈寧宮台階上的陳鎏金同香爐向外飄著檀香,似一條絲帶飄飄忽忽地飛向雙交四菱花隔扇窗。
老太後半躺在臨窗的大炕上,好一會兒才笑著看周夫人,「康郡王是在你眼底下長大的,你雖說是嬸娘,依哀家看和親娘也沒什麼兩樣,不過有一樣,孩子長大了,他的心事做長輩的未必能猜得透。」
周夫人心中一凜,臉上已經笑著道:「太後娘娘說的是。」
今天章節改的比較多,所以發上來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