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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氣死

  自從康郡王娶了陳氏,周大太太甄氏從來沒有這樣高興過馬車停到康郡王府,甄氏就滿臉笑意地走下車,先去第二進院子向琳怡打了招呼,看著琳怡手裡的流蘇綉,甄氏道:「這是要等到皇後娘娘千秋送去的賀禮吧?」


  琳怡不去看甄氏眼睛中的深意,遞給橘紅換線,「也沒有什麼能拿出去手的,」說著也對甄氏報以笑容,「大嫂準備送什麼?」


  陳氏還真是會享受,坐在牡丹爭艷麒麟送子雕花木炕上,旁邊的矮桌上擺了哥窯葵瓣鱗爪碟子,裡面的蜜餞不像是市面上買的,旁邊還放著小銀簽。裝的還真像回事,不知曉的還真當她是正經的勛貴家小姐,甄氏掩嘴笑,「我還不就是老三樣,昨日里老爺讓人買到了一盆寶石盆景,上面綴了一塊生石,那紋理看上去就似個壽字呢。」


  這的確是常見的壽禮,到時候景仁宮不知道會擺上多少類似的盆景。


  琳怡道:「大嫂的禮物若是尋常,我的就更別提了。」


  「那可不一樣,」甄氏羨慕地看著琳怡纖細的指尖,「多少人能綉這種流蘇綉呢?」說著伸長脖子看那塊流蘇,「不但繡花草,還要在上面綉字的,這……可不是你寫的詩嗎?」


  琳怡就笑,「大嫂看錯了,這是太祖年間庚都氏的詩文,我不過照搬罷了。」


  甄氏倒沒在意接著誇琳怡,「那字寫的也好啊,不怪是勛貴家出身,將來該叫三姐兒、四姐而與你學學道理,」說著又關切地道,「不是我說你,你還年輕,坐久了可不好,晚上不要動針線小心熬壞了眼睛……」


  琳怡抿著嘴笑道:「屋裡針線也不多,晚上不過就是找管事的聽聽話,現在郡王爺起身早,我們府里的作息也跟著改了。」


  既然甄氏要來說好話她也趁著機會將話說了,免得晚上落栓之前甄氏來不及備車回去。甄氏興趣一減,也好直奔主題說來意。


  甄氏果然瞬間表情不虞。


  橘紅換了杯茶上來,甄氏端起來喝了一口放回矮桌上,「這次我來是有件事要托郡王妃,咱們幾個姐兒要尋女先生,宗室營的長輩定了幾個還待我們選選,大家想到郡王妃從前請過先生,就讓郡王妃看看拿個主意。」


  姻家的事這麼快就傳開了。所以甄氏才會想方設法將她和姻家關係匪淺的消息傳出去。


  琳怡就一臉受寵若驚,「那怎麼行,」說著擺手,「大嫂千萬別將我推出去,有那麼多長輩在,哪裡輪得到我們小輩萬一選錯了我可不成了罪人。」


  這樣就拒絕了,將話說的滿滿的沒有迴旋的餘地。


  甄氏笑道:「看你說的,哪有這樣嚴重。」


  「怎麼不嚴重」琳怡看向甄氏的眼睛,幾乎能從中看出狡黠的目光,「咱們宗室家的女兒教養非同小可,宗室連枝錯了一步就要大家受累,我年紀小還要跟著長輩學呢,就算有這個機會,那也是旁觀,將來有機會自然能用上。」言下之意身下無兒無女,子女教養她沒有經驗。


  陳氏是一步都不走錯,不管是軟的硬的在陳氏身上通通沒用不過陳氏就算現在推脫了,她也是和姻家扯不開關係。


  甄氏嘆口氣,「這樣說還要勞煩長輩。」


  這次輪到琳怡掩嘴笑,「那是一定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種事自然要請長輩做主。」


  甄氏坐了一會兒笑著起身「我去看看娘。」


  鞏媽媽將甄氏送了出去迴轉,「大太太這是怎麼了?句句話里有玄機。」


  鞏媽媽都能聽出來,看來姻家的事鬧得很大,琳怡收斂目光低聲吩咐鞏媽媽,「媽媽還是回去讓父親也幫著打聽打聽,福建姻家的情形鞏媽媽聽著臉上一僵,真的出事了。


  甄氏來到周老夫人房裡笑著道:「看樣子咱們郡王妃還不知曉呢。」


  周老夫人緩緩道:「從前的事我們不過才聽說,郡王妃一家早早就離了京自然不清楚。


  甄氏仍舊笑,笑容里卻有些不甘,「這要是早鬧出來,陳家的爵位還不一定能承繼了。」


  廣平侯被奪爵和國舅葬送了福建水師有關,這樣的話也是最近才傳出來。現在成國公死了,大周朝的水師統領本就是個敏感的事,接下來廣平侯爵位又能承繼了,雖然後面的事不算大,皇上繼位之後連著還了幾家的丹書鐵,可是文武百官哪個不是人精,加之身邊的謀士、幕僚們的各方努力,終於從皇上這兩個舉動悟出些道理,就將從前皇上沒親政時關於水師的事都翻了出來。結果,這兩件事原來是有關聯甄氏道:「怪不陳家跳的那麼凶,說不得早就看準了這個趁機復爵。」成國那麼大的事,陳允遠一個地方官怎麼敢入京捅破。


  人的目光就是短見,要是早看到這一步,從前許多事也就弄了清楚。康郡王怎麼和陳家交好娶陳氏,這麼多人抓住成國公這件事連在了一起。非要等到事發出來,才恍然大悟,原來皇上的目光早就落在了水師上。


  這就像一條能通天的繩子,只要攀上就會加官進爵。


  甄氏看向周老夫人,「娘,你說這些事康郡王都知曉嗎?」一個人竟然有這樣的本事,將這些都看透了,騙過所有人自己鋪了條錦繡前程。虧了這麼多年,他們在一個桌上吃飯,竟然沒看出半點端倪來。


  周老夫人看看兒媳沒說話。


  甄氏抿了抿嘴,要是之前不知道,運氣也太好了,「那接下來,我們不是就要看著郡王爺芝麻開花節節高了。」


  周老夫人看著桌上的牡丹花微微出神,「你說來簡單,郡王爺走到這一步也是不容易,現在文武百官都回過味兒來,再往後只怕更難行了。姻家和郡王爺還交好呢,姻語秋又是陳氏的先生,現在姻家都跳出來不肯支持擴建水師伐倭,你說文武百官會有幾個站在主戰這邊。」


  甄氏微微睜大眼睛,「娘,您說郡王爺主戰?」


  不主戰怎麼會做武將,成國公是主張在沿海防禦為主,皇上毫不猶豫地殺了成國公,又有意對舊事重提。


  那件舊事還不是水師伐倭。


  康郡王是皇上新提拔的武官,辦差十分得聖心,皇上想要做什麼,康郡王豈有不支持的道理,康郡王唯一的靠山就是皇上。


  皇上就如同一條繩子,康郡王不使勁拉著就要掉下來,是主戰還是主和,那還用說?


  甄氏道:「那可糟了,身邊的人都不支持郡王爺,陳氏夾在中間不是要坐蠟嗎,」說著頓了頓,「娘真是厲害,早就看到了這一步。」


  否則怎麼在幾天前,周老夫人說出,郡王爺和陳氏之間會生嫌隙的話。


  周老夫人半闔上眼睛,「不是我看出來。而是郡王爺的性子,」寡薄、陰狠,陳氏自以為落在了梧桐樹上,可不知道這棵梧桐樹是要吃人的,若是痴痴傻傻的人也就罷了,偏陳氏眼睛里揉不得半點沙子,「所以我說,太聰明了也不是好事。」古往今來太聰明的人哪個落了好下場。


  周老太爺換了藥方,甄氏吩咐人去抓藥,周老夫人讓人扶著去看周老太爺。


  周老太爺緊閉著眼睛。


  周老夫人將身邊的人遣下去,這才低聲道,「老爺可都聽到了?」


  被單下的人形開始瑟瑟發抖。


  周老夫人露出些笑容,「自己的兒子不疼,卻要疼那個野種,瞞著我將家裡的銀子都支出去只為了將兄弟和這個野種帶回來,老爺若是將那些銀子留下來,兩個兒子不知道能有什麼前程。我嫁過來這麼多年辛苦持家,又為老爺生下四個子女,老爺還真忍心就要休了我,若是我犯了七出我也無話可說,卻是為了那個賤人….……」說到這裡目光變得凌厲起來,「現在又如何,還不是要我伺候老爺。」


  周老夫人說完話起身躺到軟榻上,眼看著那隆起的被單不時地抽搐。


  一會兒功夫甄氏從外面出來去看周老太爺。


  周老夫人手指劃過三顆佛珠。


  不遠處傳來甄氏的聲音,「申媽媽,快讓人進來伺候,老太爺失禁了。」


  周老夫人聽著睜開眼睛,焦急地撐起身子。


  甄氏忙過來攙扶周老夫人,「娘別急,那邊有下人伺候,您好好歇著,若是拖垮了身子,這個家可要怎麼辦。」


  周老夫人這才嘆口氣重新躺回軟榻上。


  大家正說著話,周元貴和周二太太郭氏進了門。


  看著內室里下人忙著一團,周元貴放下手裡的蟲罐兒去看周老太爺。周老太爺見到兒子,掙扎著似是有話要說,嗓子里發出「咯咯.………咯」地聲音不停地看向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終究不放心,讓甄氏、郭氏攙扶著走到炕前,拉起周老太爺的手哄著,「沒事,沒事,馬上就換好了,」說著眼睛濕潤起來,「這病可什麼時候才能有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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