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城外險遇
「嗯。」阿蕭咂咂嘴,翻了個身。一滴水從洞頂滴落下來,打在阿蕭的鼻子上。阿蕭一驚,揉揉眼睛,醒了。
「咦,我竟然躺在自己的草鋪上。」想必是聽賊老講故事,聽著聽著就睡著了,被賊老抱回草席。阿蕭看看周圍,賊老就睡在旁邊。
阿蕭悄悄站起來,沒驚醒賊老,走到山洞外伸個懶腰。
洞口的篝火被雨水澆滅,像一摞堆在一起的黑木炭,山石壁上濕漉漉的,草葉上還留著圓圓的水滴。天空中,大片大片的烏雲向北飄去,隱隱約約的露出藏在背後的月亮。
阿蕭想了想,應該是剛剛下過一場大雨,自己醒來時,大雨已經停了。
左右看看,阿蕭跑到山洞背後的一塊小矮叢中。才入深夜,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到天亮,噓噓完后好回去休息。
「好了。」噓噓完后頓時舒暢了,阿蕭系好褲帶往回走。「嘭」一聲,剛一轉身,卻被一塊硬物絆倒在地。天色昏暗,地上有東西是看不清的。
「好痛。」阿蕭這一跤摔的不輕,屁股正好坐在一攤碎石上,硌得生痛。
阿蕭向著絆倒自己的罪魁禍首看去,那東西就在腳邊,表面泛著銀光,不像是石頭,「什麼東西啊。」
阿蕭站起來,好奇的走近看。月光微弱,又是在樹林下,貼的很近才能看清楚。
阿蕭把頭低下,仔細看清地上的硬物。但看清之時,他嚇的差點叫出聲來,阿蕭用力捂住嘴,才沒有喊出來。
絆倒自己不是什麼石頭,而是一具屍體。泛著銀光的是屍體的臉,那張臉白的嚇人,就像鍍上了一層白銀,一塊如犀牛角倒鉤的長刺從額頭上冒出,眼睛很小,呈純黑色,完全睜開著,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阿蕭看清時,離那張臉只有二十厘米,四目相對,那時的驚嚇還沒有緩過來,心臟如擂鼓般響著。
「是,是妖怪。」阿蕭猜到這不是人樣的東西就是妖怪。第一次見到妖怪,難免有些忐忑。
會不會還活著?據說妖怪都愛吃人,一旦他還活著那豈不是自己就要被吃了。
阿蕭顫顫巍巍的把手伸向那妖怪的脖子,還好,沒呼吸,身體冰涼,已經死透了。
「哼,一個死妖怪我害怕他做什麼!我就不信他死了還能咬我!」阿蕭心中喊道,給自己壯膽。走上去,阿蕭又踹了妖怪兩腳,作為壯膽的一部分。別人說,妖怪都是壞東西,踹上幾下沒關係的。
阿蕭一隻腳踏在妖怪的胸上,心道,「我打死過蟑螂,打死過老鼠,還打死過兔子,如果讓賊老知道我『打死』了一個妖怪,會不會很帥。」
正當阿蕭做夢之時,一滴雨水自樹葉上滴落下來,打在長角妖怪的臉上,「噠」的一聲。阿蕭聽到后,嚇的跳到一邊,雙手合併,像妖怪拜了又拜,「我是開玩笑的,您別當真,可不要活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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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面妖怪的手很大,至少是普通人的五倍,黑乎乎的,如同是被一層黑色的皮革包住,而手指數是三個,不是五個,那手指的樣子,很像粗大的誇張的雞爪。
離銀面妖怪不遠處,阿蕭又發現一具屍體,也是被丟在灌木叢中。人的體型,綠色的皮膚,細長的身體,尖尖嘴,配合長有鱗片的脖子,阿蕭猜想道這應該是只蛇精,如此想來,那隻銀面妖怪就應該是只犀牛精。
這兩隻妖怪是怎麼死的,又是誰把他們仍在這灌木叢之中?
阿蕭奇怪的想著,不過沒線索,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第一次見到妖怪,起初很害怕,漸漸的害怕感消失,被好奇所代替。死了的妖怪又不能把人怎麼樣,相比較那些曾經拿著棒子追趕自己的人,阿蕭反倒覺得妖怪不如人可怕。蹲下來再仔細看看,妖怪長得好奇特,真不知道他的母親是怎麼把它生出來的。
午夜時分,四周靜的可怕。按道理說夏天的夜晚不應該如此安靜,沒蛙叫,無蟲鳴,僅僅能聽見樹葉摩挲的聲音。
阿蕭疑惑時,凝耳仔細聽,卻隱隱約約聽到遠處似乎有人的談話聲。
「是誰這麼晚跑到深山裡來聊天?」阿蕭疑惑的想著。聯繫晚上遇到妖怪這件事,阿蕭猜想談話的人和有可能和這兩個妖怪的死因有關。再進一步的猜想,敢在晚上跑到山中,談話之人或許是山賊,或許是傳聞中的修真門人,還或許,是妖怪。
阿蕭只能猜想到這了。
要不要過去看看?阿蕭猶豫著。
過去,會有危險,不過去,又好奇的坐不住。
「去不去呢?」阿蕭繞著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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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白衣青年和一位綵衣女子在一塊平地上吵架。
阿蕭悄悄的扒開眼前的樹葉,凝視前方之人。最後還是好奇心勝過了擔心,跑了過來偷聽人家的談話。因為害怕,阿蕭躲的比較遠,僅僅能辨知對方是男是女。還好,在這能聽清他們的對話。
「這麼說你是鐵了心了?」白衣男子說道。白衣男子聲音聽起來像個書生,字字清晰,語調有升有降,但卻含著一股強硬的氣勢。
「不是我鐵心,是洞主逼我的。洞主的行事作風你最清楚,獨斷專裁,不近人情,你雖然是他兒子,但他從來沒有把你當親生骨肉看待,更沒打算將來有一天讓位給你,一百多年了,難道你還不清楚嗎?」綵衣女子說道。
「好好聽的聲音,這麼好聽的聲音如果能唱首歌,肯定比那些歌姬好聽的不知道幾百倍。」阿蕭心道。那聲音如鸝鳴一樣清脆,如夜鶯啼叫一樣好聽,讓人聽后難忘。
不過女子說一百多年,誰能活這麼久?
綵衣女子剛說完,白衣男子就喝道,「夠了,一個叛徒,還說的有條有理,是拿別人的不是來掩飾自己多麼清高嗎?你要說理,找你的莊主說去,在我這沒用。」
「你……」見白衣男子強硬的態度,綵衣女子知道一場惡鬥在所難免,無奈道,「小主人,我不想和你為難,你真的不能放我一條生路?我雖然叛出洞府,但我是有自己的苦衷,我可以保證,以後絕不會做對不起洞府的事。」
白衣男子不說話,手一抖,一把白色長劍從背後旋轉而出,銀白色的劍套插入地中。男子為握住劍柄,一抽,一把泛著寒光的銳利長劍被拔了出來,白色的劍光照的周圍一片通明。
「唉,「女子無奈道,「小主人,既然你要趕盡殺絕,那賤妾也不留手了。」
綵衣女子說完,左手抓住袖口,手抬到腰間,寬大的彩色衣袖將褲裙遮住,右手自然下垂,被衣袖蓋住。
兩人站在兩面,對峙著,誰也沒先動手。
殺氣瀰漫,惡戰一觸即發。對於一旁的阿蕭,卻到了一個奇特的狀態。
無視兩人的存在,當白衣男子把劍拔出來的一刻,阿蕭的注意力就全部轉移到了那把泛著寒光的劍上。
劍,阿蕭不是沒見過,進出城門,衛兵們身上佩戴的就是劍。可當看到男子的那把劍時,阿蕭從來沒覺得劍是這麼好看,這麼美,美到很想要。
「砰」。雙方打鬥的聲音把阿蕭帶回現實。兩人已經開始動手,你來我往,毫不留情。一者揮劍如嗜血白光,欲斬人於劍下,一者舞袖揮動,美目之間,蘊含重重殺機。
男子的劍法極快,見劍橫頭劈來,剛要擋,卻發現白劍已刺向腳下。沒辦法,只能見勢躲避。綵衣女子心中清楚,男子所用的劍法名叫《閃訣》,以快著稱,共含二十一式,男子練成至第八式。配合男子手中的白凜劍,劍未到,劍光先至,寒光晃眼,一旦寒光刺入眼睛,能讓人瞬間丟失視野,當回復視野時,也是斃命在快劍下的時候。
白色的劍氣將周圍石頭,樹木斬的粉碎,阿蕭躲在樹后,生怕一道白光飛來,自己就像那些石頭一樣,被分成一半一半的。還好阿蕭躲藏的地方在白衣男子的斜後方,否則真的要遭殃了。
阿蕭一面怕得要死,一邊全神貫注的看著男子使劍,劍法似乎對阿蕭有莫名的吸引力。男子的劍法在此時的阿蕭看來,可以說得上是地動山搖,神哭鬼泣,周遭百米儘是雪白的劍影,沒想到人可以這麼厲害。
見男子用劍,就不願想其他的,腦海中一遍一遍的回味著那白衣男子的每一次出手,
說來奇怪的是,白衣男子出劍的速度極快,又有白光晃眼,阿蕭一個從沒用過劍的孩子竟絲毫不受影響,仍津津有味的看著。
在這次死斗中,男子只攻不守,女子只守不攻,實力已見高下。不是綵衣女子不想進攻,而是對方劍法精妙,不給她任何可乘之機,一次不合時宜的攻擊,就會讓她斃命於劍下。女子內心清楚,守,是無奈之舉。
綵衣女子全神閃躲,舞袖上下翻騰之中,仍是被快劍刺傷了幾處。兩肩和腿上各有一處劍痕,腿上的傷勢尤重。
又過了五十幾招,綵衣女子身上再添四處新傷,體力也開始不支。開始時,女子還能與男子拉開距離,現在女子只能貼著劍身閃避。
清楚耗下去的結果只有死路一條,綵衣女子心一橫。見劍刺來,不躲不避,利劍橫貫入肩膀。忍著劇痛,女子拚命像白衣男子擊出一掌。這一掌,由於距離過進,男子無法閃避,打在胸口,綵衣女子利用反彈力,迅速退後,拉開距離。
毫不遲疑,綵衣女子極招上手。
「羽浪翻騰,三色迷帶,去。」只見綵衣女子兩手合併,猛然張開,數十條黃,粉,紫顏色的彩帶四面飛去,將男子團團圍住,不一會,彩帶中又冒出三色霧氣,遮人視野。
「咦,霧中竟有股淡淡的微香。」三色霧飄散數百米,阿蕭聞到霧中隱約有股香味。
「是迷幻術,妃施,你就這點本事了。想跑,沒那麼容易。」男子對綵衣女子的心思了如指掌,她不善打鬥,使出這招,無非就是想拖延時間逃跑。
男子施展奇特步法,飛踏在彩布之上,布像有生命般,男子一踏上,一收一拉,把男子彈出去。白衣男子借力使力,使這股彈力變成他的助力,幾個跳躍,便跳至迷霧陣外。
綵衣女子沒想到到白衣男子這麼快脫離陣中,一個愣神,被白衣男子刺倒在地。
大勢已去,綵衣女子哀求道,「求你放我一次,只要放過我,這份恩情,我來日必還。」
「妃施,你現在求我,是不是遲了。」男子說道,沒有勝利后的喜悅,只有惋惜。
「我們都是同類之人,鬱郁不得志,還不如另謀出路。你甘願一輩子委身在洞府,當一個有名無權的少主?」綵衣女子說道。
「夠了。」白衣男子大喝一聲。這句話,刺在了白衣男子內心最深處的傷痛上。
「你對你父親的愚忠我不能明白,身為妖……」
「我說夠了。」白衣男子再次喝道。
阿蕭聽了后心中一跳,原來他們是妖精,怪不得那麼厲害。其實阿蕭以為他們是哪裡的修真門人,在這解決私人恩怨,畢竟白衣男子帥氣的劍法,綵衣女子好聽的聲音,是在和剛剛遇到長得醜陋的妖怪連不上關係。
唉,妖果然是個奇特的物種。長的醜陋無比的是妖,聲音悅耳好聽的也是妖,兩個極端都被要給佔據了。難不成他們母親在生他們時只有兩個可能,要不極端的「好看」,要不極端的「難看」。
阿蕭躲在樹後天馬行空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