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就怕流氓有文化（8）

  當天夜裏，我直接去找了林紅英。林姐姐已經睡了，硬被我從被窩裏拽出來，聽我說完前因後果，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她問我：“你覺得咱們能做什麽呢？自從跟孝珩定了親，我爹就再沒讓我出過門了。”我反問她：“你甘心嗎？”林紅英低著頭，眸光閃爍不定地想了好久，猛一把抽出藏在袖管裏的小刀，狠狠插在桌上，“幹了！姑奶奶早就憋得慌了，就痛痛快快豁出去幹一場！”我看看連睡覺都還在藏把小刀傍身的林女俠，再看看小桌上捅出來的一個刀口，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雖說我是高狐狸以花魁的名義從沉香坊裏贖出來的，但我這個實際情況，高狐狸也心知肚明，琴棋書畫一樣不會，詩詞歌賦就更別提了，認得字兒出門不抓瞎都是多虧了我師父十年來對我的不拋棄不放棄。於是高狐狸就命婢女們把我盛裝打扮了一番，再三叮囑我到了王府隻要跟著他聽他安排就好。臨行前，我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沒有瞧見阿仁的身影。大概那一場爭吵也傷了他的心吧。我不由自主地歎息一聲鑽進車裏。到得楚王府前，早有王府家仆在門前等候多時了，當即把我和高狐狸迎進去，徑直就上了花園中宴客的水榭。趙德芳和趙煒早已先在水榭中坐了，正有說有笑，平日裏與趙德芳形影不離的李琰倒是沒見著蹤影。趙德芳見高孝珩領著我過來，忙不迭笑著招呼。第一次親眼見到趙煒其人，瞬間我腦內隻浮現出一個字——胖。這廝長得肥頭大耳又白又胖的，活脫脫一團發麵饅頭。這種人竟然也能混成武職大員，簡直是軍界恥辱啊！恥辱啊！我還正在心裏吐槽個不停，就聽見高狐狸讓我去給趙煒敬一杯酒。說到敬酒，我就來精神了。姑娘我本事不算大，也有三板斧，第一千杯不倒，第二善出老千，打小跟那些走卒販夫大老爺們混在一起喝我就沒輸過。於是我看了一眼王府上那小眉小眼的玉酒杯，說：“王爺，換個大碗唄，這麽小的杯子怎麽敬得起大將軍呐。”“酒後吐真言”這話不是胡扯的，人呢，喝醉了就容易露餡。我的打算自然是先把趙煒灌個半醉，接下來事就好辦了。趙德芳和高狐狸自然也是懂的，但在我把王府仆人們拿上來的碗挨個嫌棄了個遍之後，這兩人的表情還是開始有點變了。我問趙德芳：“王府上就沒有更大的碗了嗎？您拿出來的這碗吃麵都嫌小，怎麽陪霸氣威武的大將軍喝酒啊？”高狐狸立刻就咳嗽了一聲，一臉“差不多得了”的表情，顯然很怕我兜不住。趙德芳樂嗬嗬笑起來，“唐姑娘是瞧不起我這裏的酒啊。”我把還正溫著的酒壺拿起來，也不用杯子，直接就往嘴裏灌了，末了將空酒壺倒過來，“我是不敢瞧不起大將軍的酒量啊。王爺您也別這麽一小壺一小壺的上了，直接抬缸子上來吧。”趙德芳含笑給家仆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兒，仆人們便扛著一缸酒和兩個比臉盆還大的海碗上來了。酒缸才落地砸出一聲悶響，我就看見趙煒那張白胖臉上青了一下。然而畢竟被架上了“大將軍”的高台上，麵子還是得硬撐的。很快我就發現了。這廝會避酒。我把賭場裏擲骰子的看家本事都使出來了，一碗一碗給他往下灌，眼看一缸子酒已經灌下肚了，這廝竟然連臉都沒紅一下，雖然搖頭晃腦地推說再也不能喝了，其實根本是裝的。看來揣著虧心事的人其實也明白得很，知道趙德芳把他拐來王府是個什麽意思，也在時刻小心提防。這個趙煒，畢竟是爬上了二品高位的主，果然不是普通的惡霸地頭蛇，小把戲他是不上鉤的。這陣仗高狐狸當然也看出來了，一邊端著自己的酒杯，一邊一臉等看好戲地表情瞧著我，根本是要等看我怎麽收場的模樣。唉，我說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萬一我這邊玩漏了，你又能撈著什麽好？都這時候了，這家夥到底能不能擱置偏見跟我好好配合一下？我偷空狠狠給了高狐狸一個白眼，心裏“哼”一聲。算了唄，反正高大官人的小心眼我早就見識過了，本來也沒指望他。算算時間我的正經後援也差不多該到了。我翹腿坐在酒缸子邊上，直接將酒碗沉進缸裏，才又盛起滿滿一碗，遞到趙煒麵前，忽然一陣打鬧聲就由遠及近傳過來。林紅英一路小跑，拖著七八個想攔她卻根本攔不住的王府護衛，眨眼就到跟前了，指住高狐狸鼻子就是一頓罵：“高孝珩，你這個負心漢！我說你怎麽一大清早就沒了人影，果然又是帶著你的外宅出來風流快活了！竟然還躲進王府裏！你到底還是不是人？”這一出事先壓根沒跟高狐狸通過氣。隻見高狐狸一臉震驚地瞪著突然出現的林紅英，扭頭疑慮重重地看看趙德芳，再看看坐在酒缸邊上偷笑的我，臉色“唰”得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