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興和會（5）

  宇文皓然跟我說，有一筆大周皇族留下的寶藏，誰要能尋著這筆寶藏，這輩子可就不愁吃穿了，而他倆知道有個地方能找到尋寶的線索。這多半是偷摸從大人那兒聽來的消息，還帶著少年稚氣的幻想。事實上，他倆大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的是個什麽東西。“你們……就沒想過這麽不得了的一大筆寶藏，要是你們兩個小屁孩兒都能找著，早就該被人搶完了？”我牙疼地揉了揉脖子。“我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才讓你一起來的，你不願意就算了！”崔遙明顯覺得自己被小瞧了，不悅地一扭臉，又露出那副傲嬌的小表情。他拉起宇文皓然就要走。我慌忙攔住他倆。我問崔遙：“你想好了，真不回家啊？”“不回！不想看見我爹！”崔遙還氣呼呼地。嗬嗬，這可真是，沒爹的想見也見不著，有爹的他還不想見……然而想想這小少爺也確實不容易，年紀也不大，嬌生慣養的，有勇氣逃出家門大概已經挺不容易了，還被迫成了有心之人的靶子差點死在外頭。要是讓他繼續這麽自己在外頭胡鬧，誰知道會不會又死在哪個角落了……看在他方才還擔憂過我的安危的份上，我要是就這麽丟下他是不是有點不夠意思？“行行行，少爺你說啥就是啥，我陪你們去找那個寶藏。”我妥協地扶住額頭，想了想，問他倆：“那咱們上哪兒去找啊？”宇文小可愛見我答應了，立刻開心地撲上來，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又笑嘻嘻地問：“嚴哥哥，你知道‘興和會’嗎？”我整個人都愣了一下。從前，我師父曾經跟我說，在他的老家有一個大隱於市的龐大幫會，其幫眾人數之多，遍布之廣，根本無法估量，上至廟堂，下至市井都有他們的身影，每每幫眾身負任務要先對個切口，或者相中了哪位能人誌士意圖拉進幫會的時候，就會笑著上前問一聲：“朋友，你知道安利嗎？”所以你們興和會是人家的大宋分會還是怎麽著？這畫風忽然很讓人不寒而栗啊！我下意識抖了一下，甩掉一身雞皮疙瘩，還琢磨著是該假裝無知呢還是該趕緊大肆恭維一番抱抱大腿。崔遙卻上前一步把宇文皓然拽開。“這事兒不是鬧著玩的，我……我也是沒辦法，才得找人幫我……你得先起誓你絕對不會把我們的事說出去！”他忽然一臉認真嚴肅，竟隱隱和之前那個惹事闖禍的小少爺判若兩人。我靜了一下，攤開手問他：“少爺，你這‘我們的事’指的是興和會的事還是你要以身相許報答我的事啊？”崔遙氣得張嘴撲上來狠狠一口咬在我脖子上。嚇得我趕緊又是賠禮又是道歉連著哄了他八百句好不容易哄得他小氣了，才後怕地摸著自己脖頸子上的牙齒印。還好這小少爺勁兒不大……不然他把我易容的麵具咬破了可咋辦！我按著崔遙要求老老實實拜天立了誓，又還在他的強迫之下，殺了一隻雞，歃血飲酒。我說：“你一個大家少爺怎麽懂這些江湖匪氣的玩意兒，你難道不是應該抱著那隻雞一邊哭一邊嚷嚷：‘你看它多可愛多可憐啊！不要傷害小雞！’嗎……？”宇文小可愛立刻補刀說：“才不是咧，阿遙哥哥最喜歡吃雞肉了！”“哦。”於是我說，“那咱們等會兒把這隻雞烤了吧……？”“你能不能先認真點把儀式做完！”崔遙凶神惡煞地在背後拿扇子抽我的後腦勺，然後想了一下，補了一句：“烤雞的時候不要放蔥。”然後這倆小子就拜倒在了本少俠天下第一的烤雞神技之下，嘩啦啦拚命流哈喇子。那必須的啊！烤雞什麽的我最拿手啦！從前還在洛陽的時候，我經常和阿仁一起偷空遛到山裏去，打了山雞就地烤來吃。這普通的走地雞比山裏的野雞肉質還要更鮮嫩一些，洗剝幹淨了肚子裏塞上香料，抹上鹽巴，架上火，烤得外焦裏嫩。崔遙似乎有兩天沒好好吃東西了，雙手抓著一隻雞腿啃得狼吞虎咽，眼睛還拚命盯著我手裏的雞翅膀，哪像宇文皓然那個小可愛坐在一邊吃得斯斯文文。我隻好把兩支雞翅膀也全遞給他。崔遙隻猶豫了一瞬，就完全顧不得形象地抓過去繼續大快朵頤了起來。他好不容易吃飽了，才抹了抹滿嘴油，充滿了倔強和防衛的眼神終於柔軟下來。“我不是為了自己貪財才想去找那筆寶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