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的第一次呢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蘇軾
本來幾個同事熱火朝天的聚會,由於張清的突兀加入,大家局促不安意興闌珊,不得不提前偃旗息鼓,眾人作鳥獸狀散了。
我很識趣,雖然心裡極端抵觸,還是老老實實跟著張清走。「為什麼和我結婚」這句話在心裡糾結了又糾結,在舌尖上打了好幾個滾,愣是讓我活活咽下去了。現在壓根不想追問他了,糾纏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有什麼意思呢?
我呀,要緊的是找准自己的位置,明明在對方心裡沒有份量,還自不量力撒嬌犯渾,那叫自討沒趣,那隻會自取其辱直至傷得體無完膚。
突然不想去弄明白他愛不愛我,或者我愛不愛他。他可能是因為寂寞需要人陪伴,恰巧遇到了我;而我恰巧也因為落魄,需要一個地方棲息,從而依賴上了他。無關風月,更無關愛情,就像我們辦理證件那天說好的那樣,剛好他需要,剛好我在,各取所需罷了。
我就當為自己找了一個可以免費住宿的地方,守住自己的心,就可以刀槍不入落個輕鬆,免得將來無端地受傷害。參透了這其中種種玄妙,我漸漸釋懷,不那麼感到沮喪和遺憾了。
幸好沒有衝動地告訴家裡人,我已經匆忙嫁做他人婦。這場婚姻很大程度上可能就是鬧劇一場,要是哪天張清幡然醒悟後悔了,我不至於尷尬的無地自容。我不得不佩服自己自我麻醉的能力。
一路上,張清綳著臉,抿著嘴唇不說話。我雖然大致上比較迷糊,但關鍵時刻還是心細如髮,懂得察言觀色,知道這時他心事重重最好別招惹他。可明明新婚之夜被晾在一邊備受冷落的人是我吧,他擺一副臭臉給誰看?
我也賭氣地三緘其口,默不作聲,只是胸中被無以名狀的蒼涼感攫住,失落到窒息。
張清攥著我在餐廳坐下,長方形的桌子上擺著一瓶紅酒,一大束火紅的玫瑰嬌艷欲滴,清蒸多寶魚,涼拌苦菊……全是我喜歡的菜品。可惜此刻並不能讓我怦然心動,就像暴風驟雨後的遮雨傘,毫無意義。
我撇撇嘴,在心裡冷笑。
看來今晚張清是花了心思,準備表現表現討我歡心的,只可惜我無緣錯過。我們似乎真的緣分不夠,每次都這樣陰差陽錯。
錯的時間,錯的人,那麼一輩子可能只是蹉跎,說的大抵就是我倆。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與息息相通的愛人促膝徹夜長談,是每一位深戀中的女孩子最憧憬的熱望,但此時我卻巴不得躲在自己的一隅之地,蒙頭大睡。如果昨天有這待遇,我一定感激涕零,但今天時過境遷,好像沒那個味了。
張清點上蠟燭,關了白熾燈,只留朦朧的壁燈氤氳出昏黃色,讓人眩惑。
一枚白金鑲鑽的戒指戴在我右手的無名指上,帶著淡淡的涼意。我把玩著這精製的東西,忍不住想笑。不是因為感動,而是覺得諷刺。
戒指代表神聖的誓言,也可以這樣隨隨便便抓個人亂戴嗎?再說買戒指不得兩個人精挑細選嗎?到底是他獨斷專行自作主張,還是說是枚舊的,彩雲姐戴過的?那他可捨不得施捨給我,我有點神經兮兮了。
「昨天委屈你了,以後我一定補你一場盛大的婚禮。」張清把我禁錮在懷,溫柔地撫摸我絲滑的及肩長發,「不過,要等彩雲過世滿三年以後。」
能夠得到他這樣的承諾,即使還是理所當然地排在彩雲姐之後,我應該知足了。
我心酸地膩在他溫暖的懷抱里,親昵地用大拇指摩挲著他的鬢角,眉眼,唇畔,心裡輕輕吶喊,「張清……張清!」
如果不能寵我一輩子,請不要對我這樣好。我害怕你以後丟掉我時,自己會無所適從。我就是如此自卑又敏感。
我還是自覺地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房,那束玫瑰花故意忽略而過。本來是很漂亮寓意很美的花,因為關聯到張清的亡妻,我有些不太待見它。我可能實在過於斤斤計較,小肚雞腸了。
阿嬌送的黑色蕾絲睡衣,薄軟透,穿在身上曲線纖毫畢現,幾經猶豫還是塞在柜子里。翻出幼稚清新的卡通睡衣,我胡亂套上,鑽進被筒打算去會周公了。
張清進來,剛洗完澡,大冷天腰間只隨意纏了條浴巾。赤著健碩的胸膛,露出小半截肌理分明的麥色肌膚,性感迷人。頭髮還微濕,凌亂地下垂,眼神迷醉,就那麼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整個人透著致命的誘惑。
他不由分說板正我的臉頰,細細凝視,慢慢撫摸,好像我是他無比珍視的寶貝,他灼熱的吐納一呼一吸之間讓我酥軟顫抖。我的心像是被烈火炙烤過一般,焦糊一片。我口乾舌燥,連耳根都不受控制地發紅髮燙,身上每一個細胞都渴望著愛撫。
他濕潤的唇落下來,連綿不斷的吻密密匝匝地遊走,骨節分明的手掌沿著我兩側的弧線巡迴輾轉。所到之處像暖春的煦風輕拂,讓人禁不住渾身顫慄,每一寸毛孔彷彿熨斗溫浸般舒坦,讓人想食髓知味,欲罷不能。
他高大的身軀泰山一樣壓下來,將我死死地控制在床墊上,強健有力的手臂將我緊緊地箍進臂彎里,失控卻又克制地吻。
我媚眼微眯,檀囗半開半合,像考拉纏繞著他青筋暴裂的頸脖,真正的柔軟無骨。他褪去我的睡衣,充血的眸子里滿是我如雪的肌膚,花兒一般綻放。
他額頭微汗濡濕,喘息聲越來越急促,終於煎熬不住,悶哼一聲,身子有力地朝下一挺。大約感受不到那層膜的隔阻,他稍稍一滯,然後像暴怒的狂獸,發狠地輾壓律動。
我像被拋入汪洋大海的一葉小舟,隨著浪潮不停地跌宕起伏,一會兒被巨浪掀上頂峰,一會兒被暗礁拖沉海底,似痛苦似歡愉的感覺讓我嚶嚀出聲。
他的唇霸道地堵上來啃咬,憋得我吭吭唧唧地抗議,十指掐入他的背胛骨,快意地抓撓。
我們誰也不說活,他往瀕死的境地里壓榨,我往求生的岸上掙扎。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更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
不知折騰了多少,張清嘶吼一聲,一股濕熱噴涌而入。沒有感情上的鋪墊共鳴,充其量我們不過是合法的炮-友,一場情事竟也罕見的契合融洽。所以說,男人是理智冷靜的動物,將情感上的寄託與下半身的動作拎得很清楚。
他揮汗如雨,裸著懸在我的身上,頭埋在我腋窩,雙臂仍舊死死地箍緊我的腰,似乎還沒有發泄完胸中怒火,不打算放過我。
「你的第一次呢,給了誰?」他扣住我的下巴,喘著粗氣逼問,「那個叫許彬的醫生嗎?」
聲音冷酷得近乎有些殘忍,我驚得直哆嗦,抖得像篩糠。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多好,孫悟空無論多麼藝高膽大到底逃不過如來佛的手掌心。就是,也不看他是幹啥的!查查我不是小菜一碟。
「哦,嗯。」既然早就無處遁形,我不如乾脆大大方方承認。因為盲目輕信,錯誤地交付了自己珍貴的第一次,在作為丈夫的張清面前,我或多或少有些無地自容。不過呢,我也暗自揣度他的貞操問題,誰知道他和彩雲姐翻雲覆雨多少回,到今天還「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總得求點心理平衡吧。
張清「啪」地一下按亮床頭燈,白熾熾地刺得我睜不開眼。他眼眸犀利,凶獰暴戾,把我像女奴一樣囚住不得動彈。
他扳正我潮紅滴血的臉,逼迫我與他直視,再不說活,胸部氣鼓鼓地起伏不停,看著十分陰狠。
他的唇又壓上來,含著我每一寸肌膚狂野地咬噬。新一輪戰鬥又打響,張清這時化身為兇殘的雄獅,不知又將大戰多少回合。
「這次看清楚,我是誰!」當我筋疲力竭向他求饒時,他惡狠狠地說。真是個小氣巴拉的男人!
後來我講給阿嬌聽,她鄙夷地譏諷我是個二貨,這種事哪有直直白白坦陳的道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男人睚眥計較起來,心眼小的比針尖還細。
合則正說是她有理,反說還是她有理。我以前說修補一下膜,她說大可不必;現如今東窗事發,又挨她好一頓教訓。
「亡羊反對你補牢,是我的錯,但願這不會影響你今後的生活。」阿嬌強烈自責,聲音里有一種愛莫能助。
唉,我也回天無力了。
「沒事啦,反正我也不是他心中的白月光,他不會太在乎的。」我漫不經心地自嘲,頗有破罐子破摔的悲觀。
我的破敗之身遭到自己丈夫嫌棄,關阿嬌什麼事呀,誰讓我不自愛呢?
說不定我這次魯莽地和張清湊成一對更是錯上加錯!唉,誰說過日子不是摸著石頭過河呢?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