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為娘子效勞是本分
「怎麼,該不會是被我感動的哭了吧?」傅子恪低沉的嗓音適時響起。
夏九歌迅速眨眨眼,眼淚悄無聲息地墮進了湯里。
扁了扁嘴巴,她不由得好奇問道:「攝政王府的廚子不好么,你還要親自學做飯?還是說……你小時候學會的?」
傅子恪的童年,對她來說是一片空白。
她只知道他是最不受寵愛的皇子,知道他的母親曾經是陳國國主的寵妃,除此之外,他的童年經歷了什麼,她一無所知。
順口問了之後,夏九歌就後悔了,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童年經歷對人的性格形成影響很大,該不會是……傅子恪有什麼悲慘的童年經歷吧?
果然,她話音剛落,傅子恪就沉默了,表情很是凝重。
看到他這個表情,夏九歌就覺得自己的烏鴉嘴又一次刷新了存在感,好事說不中,壞事卻是一說一個準,要多悲催就有多悲催。
看著平常不可一世的大男人瞬間沉默的樣子,她頓覺自己的心變成了豆腐做的,要多軟就有多軟。
「被你說中了,他們放任我在皇宮裡自生自滅,我若不自力更生,哪裡能活到現在。」
他的表情雖然凝重,但語氣卻輕描淡寫。
這反差越是明顯,夏九歌的心就越是軟了下去,放下筷子繞到他身邊坐下,挺了挺自己單薄的肩膀:「別想不開心的事了,來,肩膀借你靠靠。」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安慰人的方式,本以為傅子恪會故作堅強地說沒事兒之類的話,沒想到他竟老實不客氣地直接歪到了她的肩膀上,還挺沉,就差把全身重量都壓上來了。
好吧,她得撐住,撫慰童年時心靈受傷的大好青年,是她應盡的義務。
只是,當肩膀處傳來明顯的震顫時,她才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難道傅子恪哭了?額……這反應也太強烈了,她是不是得換個方式安慰一下他?
夏九歌眨了眨眼睛,又清了清嗓子,半晌才蹦出來乾巴巴的幾個字:「那個……你節哀順變,哦不,其實我的意思是這些事情都過去了,你沒必要……」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傅子恪已經抬起頭來,深邃的眼眸盛滿了笑意。
夏九歌本以為會看到一張淚流滿面的臉,至少也是那種滿臉痛苦糾結的表情,卻沒想到現實和想象的差距那麼大,一時間愣住了。
傅子恪笑得眉眼彎彎:「沒想到你這麼好騙,這種話也相信?」
沒錯,他小的時候就挺不受人待見的,因為老皇帝不喜歡他,所以整個皇宮裡的人都可以忽視他,雖然刻意無視也是一種冷暴力,但冷暴力至少比暴力要溫柔些。
和自力更生做飯相比,他寧可把時間花在修鍊上,畢竟皇宮裡現成有著十二個時辰都不停歇的御膳房,從那裡偷吃的東西,比自己去做要快得多。
從幼年時,他就不是會把時間浪費在無謂事情上的人。
而吃飯,在那個時候對他來說就是無謂的,只要能填飽肚子不耽誤修鍊和讀書就行,至於吃的內容是什麼,他毫不在意。
所以,對於他來說,那些記憶並不算痛苦,只不過是麻煩而已。
然而眼前的這個小女人,卻被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給騙了,甚至還以為他哭了。
看到眼前男人笑得一臉可惡的樣子,夏九歌下意識地咬緊了嘴唇,覺得自己智商堪憂,竟然會被這麼拙劣的演技給騙了。
見她抿唇不語,傅子恪眨眨眼睛:「不是你的問題,是因為……關心則亂。」
這姑且也能算作是句安慰,只不過起到的作用卻是火上澆油。
「誰關心你了!你躺在地上我都不會多看你一眼!」夏九歌強行嘴硬,假裝自己剛才壓根沒有心軟過,儘管這時候再裝也沒什麼意義了。
「真的?」傅子恪誇張地揚了揚眉毛,眼眸閃亮。
抵抗住他眼神的誘惑,夏九歌硬著頭皮正要開口確定,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說出話,嘴裡就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填了一勺豆腐。
肉末豆腐香軟順滑,幾乎入口即化,就算她有心拒絕,也抗拒不了本能,直接吞了下去。
菜已下肚,唇齒間還殘留著濃郁香氣,回味無窮。
俗話說得好,那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嘴短,面對著一桌子美食,夏九歌本想一拍桌子轉身就走的念頭,就這麼華麗麗地被打消了。
雖然行動上沒有再抗拒,但嘴上還是要硬氣一下的。
「別以為糖衣炮彈就能收買我了,更何況就這些簡單的菜,還算不上是糖衣炮彈。」夏九歌說著,眼睛都要瞟到天花板上去了。
好吧,她承認這話說的有點違心。tqr1
說實在的,這樣的家常便飯,她能吃上一輩子也不會膩,只可惜上天似乎不肯給她那麼多時間,她和傅子恪約會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佔用她去須彌山找五曜聖石的時間。
在出來之前,夏九歌給自己定下的期限是今晚,也就是說,今晚過後,她就要啟程去冥界,經由那裡前往須彌山,有去無回。
一想到這一點,她的嘴唇就忍不住顫抖起來。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思,她迅速低下頭捧了碗湯喝,還好湯夠熱,有足夠的蒸氣用來藏她的臉,不至於讓傅子恪看出端倪來。
「我只做飯給喜歡的人吃,」傅子恪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來這麼一句,然後為了避免她想到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去,又及時補充了一句:「這是我第一次做飯。」
夏九歌眨眨眼睛,嗯,這人的厚臉皮哪兒去了,竟然用這麼迂迴的方式表白……不過雖然迂迴了一點,但效果還是不錯的,她下意識地喝了口湯,只覺得從嘴巴一直甜到了心口。
下一刻,她猛然抬頭,眼睛突然危險地眯起:「你騙鬼呢,第一次做飯就能做出這個水平來?」
傅子恪一臉「天生麗質難自棄」的自豪感,用謙虛的沉默來表示肯定。
「自大的男人。」夏九歌嘀咕了一句,自顧自埋頭喝湯。
這樣難得的輕鬆感覺只持續了一瞬間,在埋頭吃飯的間隙,她的眼角餘光瞥到了窗外的天色。
窗紙處已微微有了光亮,看這個情形,用不了多久就是天亮了。
陽光一向比黑夜更能給人以希望,但是今天,夏九歌卻開始懼怕太陽的升起。
此去須彌山,她早已接受了要掛掉的事實,但接受是接受,恐懼是恐懼。
心臟被恐懼感突然攫住,她手指一顫,筷子登時無力滑落,而她已經低頭撞進了傅子恪懷裡,撞翻了他剛好遞過來的一碗湯。
湯碗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碎裂聲,夏九歌一頭撞在傅子恪懷裡,伸手緊緊抱住了他。
沉默片刻后,傅子恪抬手撫了撫她的頭髮:「不過是一餐飯而已,不必那麼感動,又不是以後不燒給你吃了。」
夏九歌閉緊了眼睛,語聲宛如夢囈:「你知道這世上我最怕什麼嗎?」
傅子恪的目光微微一震,將些許憂色斂入眼底,語氣卻一如剛才那般輕鬆:「只要不是最害怕我的廚藝就好。」
聽到他的玩笑話,夏九歌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心裡卻泛起了點點苦澀來。
在自己露出更多破綻前,她悄悄把眼淚蹭在了傅子恪的衣服上,大笑著抬起頭來:「聰明,本姑娘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收買的人,你這廚藝嘛,還是要繼續練習。」
傅子恪牽起她的手送到唇邊一吻:「娘子有所吩咐,為夫無不從命。」
「肉麻!」夏九歌半真半假地嬌嗔了一句,重新把臉貼在了他的胸口處,低垂的眼睫掩住了眸底湧起的水光。
她不怕死,她怕的只是再也見不到他,怕的是那些曾經幻想過的一生一世,最終卻沒有時間去實踐。
兜兜轉轉兩世為人,她終於找到了一直渴求的愛情,但生命卻不能像童話故事一樣永遠戛然而止在最幸福的那一刻,總是有結局要來臨。
而命運安排給她的結局,註定悲催。
「碗碎了,我去盛碗湯給你喝,我吃飽了。」待臉上的不自在都抑制住了之後,夏九歌才笑嘻嘻抬頭,拋出了這個提議。
不等傅子恪有所反應,她已經替他盛好了一碗湯,放在了他面前。
見傅子恪半晌都沒有動靜,夏九歌抿了抿唇:「你幹嗎,難道要我喂你么,你沒長手?」
傅子恪認真點頭:「是啊,當然沒有了。」
說這種鬼都不信的大謊話,他竟然面不改色,還一臉篤定的樣子。
夏九歌反手扣住他的手拖到了面前:「那……這是什麼,豬蹄么?」
其實,如果他承認自己的手是豬蹄,那麼她也可以勉為其難親自喂他喝湯。
然而,傅子恪的答案卻彷彿永遠都會出乎她的意料。
「這雙手是專門為我家娘子洗手作羹湯的,又不是用來吃飯的,」略微停頓了一下后,他促狹地眨眨眼睛,貼近了夏九歌:「當然,如果你想讓我這雙手來做其他事,比如摟摟抱抱啊,親親……」
「打住!不許胡說八道!」雖然廚房門口僅有的兩個活人都被點了昏睡的穴道,但夏九歌還是迫不及待地捂住了他的嘴,免得他說出更多不正經的話來。
雖然嘴巴被捂住了,但傅子恪還是相當「頑強」地說出了後半截話來:「親親摸摸之類的事情,我隨時可以奉陪。」
夏九歌的臉頰瞬間紅如火燒,整個人立刻從長凳上跳了起來:「摸摸摸……摸你個大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