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宗門之殤（四）
凌天霜沒拿摺扇的手背在身後，圓潤的指甲在手心裡掐出一個又一個月牙形的傷口，臉上依舊是那副笑得溫文爾雅的表情，只是眼裡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看著林小胖痛不欲生的模樣，凌天霜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小胖，你睜開眼睛看看師兄吧？」
林小胖仍然毫無反應。
凌天霜乾脆坐在床邊，接替了張銘的位置，他一向喜潔，此時對著林小胖血跡斑斑的被褥竟然沒有一絲排斥。
輕輕的給林小胖掖了掖被角，凌天霜語氣溫柔，「不說話也沒關係，小胖大概是累了，累了就歇歇吧，好好的睡上一覺，醒來之後，什麼都會好的……」
林小胖眼皮顫了顫，似乎有些不太舒服，眼角處不斷流下淚來，不到片刻就洇濕了枕頭。
凌天霜看的難受，林小胖向來活蹦亂跳，受個傷也不會老實，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難過，讓人看著就覺得莫名的傷心。
凌天霜默默地坐了一會兒，看林小胖似乎是睡著了，跟張銘打了個招呼，靜悄悄的走了出去。
拐過一個彎兒，凌天霜不出所料的看到葛天霸厚重的背影，勉強擠出個笑容，凌天霜走上前去，語態自然的跟他打了個招呼，「天霸，既然都來了，怎麼不進去看看呢？」
葛天霸的身影動了動，沙啞的聲音響起，「她……怎麼樣了……」
凌天霜笑容僵硬了一瞬，「她？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為何還要問我？」
葛天霸低下頭來靜靜的盯著凌天霜的眼睛，眼神安靜到甚至有些死寂的地步。
凌天霜不堪其擾的撇過頭，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微笑，「不就是那副樣子嗎？我瞧著，似乎是傷透了心的樣子……」
「嗯。」葛天霸良久才吐出來一個字，轉身就要走。
凌天霜連忙追上去，「就個『嗯』？你就沒什麼其他反應？！」
葛天霸沒有回頭，只是低聲說了一句，「你說，我們會不會後悔？」
凌天霜手中的摺扇擋住了鼻子以下的部分，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後悔？！」
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一樣，卻沒有發出一點兒笑聲，「不！絕不！我絕對不會為自己做的事情後悔！」
「是嗎？」葛天霸不再言語，加快了腳步，很快就將凌天霜甩在了身後。
凌天霜臉上的笑容終於落下，摺扇的掩蓋下，一棵清澈的水珠劃過他優美的臉龐，往下墜落，發出「噗噠」的一聲輕響，迅速被塵土包圍，淹沒。
***
林小胖雖然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她能聽到床邊一個刻意壓低的呼吸聲，那是張銘，他一直守在林小胖身邊，生怕林小胖想不開。
林小胖心裡苦笑一聲，別說想不開了，她現在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了。明明不想睡的，明明大腦皮層一直不停的興奮跳動，林小胖卻不知為何漸漸的沉入了思維的底部。慢慢的，慢慢的，林小胖彷彿沉睡在溫暖的水中，像母親的雙手撫慰著她受傷的心靈一樣，林小胖覺得溫暖極了。
對了，像這樣緩緩沉睡，什麼都不用想……
什麼都不用想，然後……等醒過來，一切都會好的……
誰都不會受傷，連墨長老也不會有事，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對啊……墨長老……師……師父……師父？！
不對！！
林小胖猛然驚醒，這是怎麼回事？她肯定自己沒來得及叫墨長老一聲師父的！
林小胖警惕的看著四周墨藍色的光暈，她剛剛還在床上，而她的房間，絕不是這個色調！
「嘿嘿嘿嘿――」
一陣詭異的笑聲從林小胖背後傳來，林小胖迅速轉身，卻只來的及看到一抹灰黑色的煙霧。
這是什麼東西？！
林小胖迅速追上去，卻連一點兒影子都追不上，回頭一看，林小胖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原本寬廣的空間里不知何時充滿了一團團的東西，灰黑色煙霧狀的東西拖著長長的尾巴，在林小胖周圍呼嘯而來呼嘯而去。
林小胖本能的對這些東西感到厭惡，施展起各種各樣的術決攻擊它們。只是林小胖枉為練氣九期的修士，不管什麼攻擊對這些東西似乎都沒有效果。
林小胖費力攻擊了半響，卻連根毛都沒打下來，鬱悶了一會兒，乾脆原地打坐起來。
那些煙霧見林小胖良久都沒有反應，彷彿有意識一樣湊近林小胖，霎時間，各種零碎的畫面劃過林小胖的面前！
一個面容看不太清的少年在與她的便宜爹娘和爺爺打鬥，林小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爹娘和林老爺子的臉，看那個少年時卻總有種霧裡看花之感。
更奇特的是，林小胖看出那個少年明明不過是築基修為，卻連三個金丹期的修士與他打鬥時都常有不敵之感。明明是生死之斗，那少年卻每每都能逢凶化吉，反觀林家三人，常常捉襟見肘。
林小胖正想看的清楚一點兒，那畫面驀得化成碎片，轉而代之的是林小胖熟悉的混元宗眾人。
吐血的黃長老，眾位師兄弟師姐們，還有，墨長老……
林小胖抹了把臉，臉蛋上沒有一點兒表情，「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畫面一頓，空間里傳來悉悉索索似男似女的聲音荼毒林小胖的耳朵，嘎吱嘎吱――
林小胖咬了咬牙，雖然此時此刻她心情欠佳，但，也不是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種類的東西可以戲弄的！
林小胖緩緩平復著自己的呼吸，全身運轉起混元宗的混沌決來，這是她最親近的法術。雖然這些日子她因為受傷的緣故一直不能完整運轉，可在這個地方，似乎能忽視這個問題。
林小胖身上隨著混沌決的加速運轉而泛起了一層青蒙蒙的光暈，那些煙霧漸漸被這層光暈『頂』出了林小胖的範圍。
僵持了片刻，煙霧似乎惱羞成怒，一分十十變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著林小胖飛撲過來。
林小胖身上的光暈在這樣的衝擊力下，漸漸變得輕薄，一直到堅持不住，悄無聲息的破裂。
那煙霧迅速把林小胖包圍起來，她身上的衣服稍微觸碰上一點兒，就發出「嗤嗤」的聲音消融不見！
林小胖，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