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我記住了
「蚌叔……」林小胖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想要看看他的情況，卻被他攔住了。因為蚌叔逆光而坐的緣故，林小胖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略帶沙啞的嗓音，「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來這兒？」
「我……」林小胖咂巴咂巴嘴，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有些尷尬的抬起了食指，「今天在樓下把玩過那枚珍珠……方才……呃，」她突然覺得有點兒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個情況。
「……原來是這樣……咳咳……」蚌叔猛然咳嗽了兩聲，那珠子是他還未化形時不小心掉進殼中的一粒沙子所化，有了靈智之後就將它取了出來，沒想到在他性命垂危之際也有了異象……想到這裡，蚌叔想要坐直身子，但身形有些不穩，林小胖連忙上前扶住了他，「你沒事兒吧？」
「我能有什麼事兒？」蚌叔猛然揮開了林小胖的手，語氣有些虛弱。
「嘶！」林小胖卻好像被燙到一般猛然縮回了手，無它，這蚌叔裸露在外面的肌膚好像千年寒冰一樣刺骨冰寒，入手還十分堅硬，在月光的照射下，那些肌膚無端端的呈現出一股死氣。
蚌叔漫不經心的扯了扯殘破的衣袖，遮住了那一點兒肌膚，問林小胖，「你自己一個人過來的？」
「額？嗯，我一個人過來的。」林小胖有些發愣，也不知道是不是屋裡的光線太暗，她怎麼覺得蚌叔的身形，似乎短了許多呢……
「嘖！」蚌叔嘴裡發出一聲不滿的語氣詞，「你膽子倒是不小！」若是再早來半柱香時間，這膽大包天的小姑娘是死是活，估計就是兩說了。
「呃，呵呵，」林小胖撓了撓腦袋，覺得蚌叔對她的態度好像無端端好了幾分，有些受寵若驚，「蚌叔，屠大伯不是派了人來保護你嗎？可是我剛才過來的時候，卻沒有看見他們……」她可不相信蚌叔會對此毫無察覺。
「哦，你說那些人啊，」蚌叔動了動身子，好讓自己能坐的更穩一些，漫不經心的開口，「那些人已經被我引開了，呆在這裡做什麼，不是白白找死嗎？」
林小胖猛然睜大了眼睛，蚌叔這麼說的話，就是代表……已經有人來過了？
看著林小胖震驚的表情，蚌叔漫不經心的掀開自己的衣擺，「蛟夫人已經來過了，你放心吧，現在這個時候，她也不會去找屠家的麻煩……」就算她想去，妖族中那麼多長老，也不會視若無睹，更何況還有那位老祖宗在……
「怎麼會這樣……」林小胖目瞪口呆的看著蚌叔空空如也的下半身，她就說蚌叔怎麼看起來無端端的短了一截，原來是這樣嗎……
「弱肉強食，本來就是天地正理，我不如蛟夫人強大，被她吃掉也是理所應當，這有什麼好驚訝的……」蚌叔看不慣林小胖大驚小怪的模樣，斥責到。
「但是這樣也太……」太殘忍了吧，林小胖慢慢捂住嘴，雖然早就知道妖族的習俗與人族並不一樣，可是親眼看見這種情況，她還是有些不太習慣。人修里除了罪大惡極的邪魔道修士，又有哪一個會輕易吃掉自己同族的身體呢？
「哐！」就在這時，樓下突然發出一聲東西掉落的聲音！
大山的眸子閃了閃，與林小胖對視一眼后，就從她肩膀上跳了下來，邁著輕巧的步子去樓下查看。
「那是什麼？」蚌叔不太在意林小胖查看他傷口的動作，反而對明顯不是桐華獸那種低等靈寵的大山起了興緻，沙啞的聲音在這寂靜如墳場一樣的空間里響起。
林小胖輕輕的嘆了口氣，這種傷口，怕是已經沒救了，現在還不如好好與蚌叔說會兒話，讓他放鬆一點兒為好。因此聽見他的話，自己乾脆也松垮垮的坐在地上，「那是我的靈寵，叫大山。」
「靈寵？」蚌叔咀嚼著這兩句話，若有所思的開口，「我看不太像吧？」見林小胖沒有搭話，就自顧自的問道，「你這小修士還真是奇怪啊，我今天不是還暗中警告過你嗎？怎麼還有那個膽子過來？」
也許是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蚌叔這會兒的話分外多，與白天那個沉默寡言的人，一點兒都不一樣。
「嘛，反正我又沒受傷，」林小胖無所謂的慫了慫肩，反問他，「倒是你，為什麼會冒著生命危險救我們呢？」這個問題她奇怪了很長時間，一直得不到答案。
「為什麼？」蚌叔的聲音慢慢變得微弱，「哪裡有那麼多為什麼……反正我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就當我是一時興起，或者一時間糊塗了吧…」
真是的，到底為什麼會救他們呢，這個問題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明明知道救了他們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可他還是動了手……
或者，是因為他已經活的太久了，久的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說實在話，一直這麼苟延殘喘下去，他也有點兒累了……而且瀛佑他們，還小的很……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修為高深的妖族，方才在那位蛟夫人的分身面前更是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那種無上的種族壓制……那種就算被一口咬斷大半身子都不敢反抗的絕對力量，只要略微回想一下就覺得渾身上下一陣發顫……
狠狠地打了個冷顫，隨即就發覺自己的肩膀被一雙溫暖的手給按住了，蚌叔這才緩緩回過神來，目光恍惚的看著面前的人族。他一直都不知道小姐為什麼要他們這些妖族密切關注這小姑娘的行蹤，必要時還要對她趕盡殺絕，可是現在，看著她那雙浸著淡淡哀傷的大眼時，蚌叔突然有了些許明悟……
林小胖驚訝的看著蚌叔掙扎著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精緻小蚌，那小蚌看起來平平無奇，只是上面的花紋精緻了點兒罷了，也沒透出什麼寶物的氣息。
「這大概，算是我的子孫吧……」蚌叔看著那小蚌的目光難得有一絲眷戀，「我們這一族，能修出神志的，寥寥無幾，就算我再怎麼關照它們，能與我有一絲絲血緣關係的，也就只剩下這一個了。」將它放進林小胖的掌心，蚌叔的表情帶了些懇求，「我知道它沒有靈智，我也只希望你能略微照顧它一二，讓它能壽終正寢，我也就知足了……」
林小胖將那冰涼的小蚌握緊，對上蚌叔從黑布中隱隱透出來的些許目光時，緩慢而堅定的點了點頭，「好，我記住了。」
蚌叔這才鬆了口氣，招呼林小胖低下頭來小聲說了幾句話，慢慢的沒了氣息，只是在生命的最後留下一聲輕嘆。林小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哀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