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第三十四日 屠魔令 04
「二姐,老張家西瓜賣不出去,都快爛地里了,四分錢一斤往外甩呢。」夥計一邊從卡車上往下卸啤酒,一邊對老闆娘說,「那西瓜正經不賴,要不咱也進點?」
「你看著弄吧,」老闆娘道,「還按老價錢算賬,六毛一斤。」
「六毛一斤?」夥計道,「你剛沒聽我說啊,他四分錢往外甩呢!」
老闆娘道:「老張家沒兒沒女,老兩口就指著這幾畝西瓜,眼下遇見難處了,咱不能再勒人家一道。」
「人家四分錢甩貨,你六毛錢進貨,誰能上咱這買來呀?」
「能賣一個是一個,賣不出去咱們自己吃。」
「那得吃到什麼年月去?」
「你哪那麼多話?」老闆娘皺眉道,「我說了算你說了算?」
夥計沒敢再多說,卸完了車,正準備去進西瓜,忽見一個滿臉是傷的男人走進了店裡。
「老闆,拿包煙,」男人指了指櫃檯上的煙,隨手放下了一張百元鈔票。
老闆娘把煙遞給了他,正準備找零錢,卻聽那男人道:「不用找了,我有事請你幫忙。」說著那男人拿出了一張照片,遞給老闆娘,問道,「你見過這個女人么?」
照片上的女人正是陳思琪。老闆娘看了一會,搖搖頭道:「沒見過。」
男人從懷裡掏出證件,對老闆娘道:「我是警察,照片上的女人是正在被通緝的嫌疑犯,她殺過人,手段非常殘忍,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的調查。」
「我真的很想配合,」老闆娘道,「可我確實沒見過這個人。」
「店裡人來人往,你可能對她的印象不深,要不……你再好好回憶一下?」
「我這荒村小店,還真沒多少人來,」老闆娘道,「要是這個人來過,我就一定能記得,可我的真的沒有見過她。」
「那好吧,」男人收起了照片,轉身要走,卻聽老闆娘道:「警察同志,找你的零錢。」
男人低頭看了看,笑道:「不必了,你留著吧。」
「開門做生意的,哪能不講規矩呢,」老闆娘把錢塞到了男人的口袋裡,「您慢走,路上小心。」
等那男人走遠了,夥計上前道:「二姐,他剛才說的,是不是就是上午來的那個女的?」
老闆娘低頭整理的著賬目,沒有理會夥計。
「剛才那警察說,那女的是個通緝犯,還是個殺人犯,你說她會不會……」
「干你活去,別那麼多事。」
「我這不是擔心那什麼……」
「沒什麼好擔心的,」老闆娘道,「我沒見過什麼通緝犯,也沒見過什麼殺人犯,荒山野嶺,孤苦伶仃,餓了給口飯吃,渴了給口水喝,既然到了這店裡,不管是誰都一樣。」
「可是……」
「別廢話了,趕緊進西瓜去吧。」
……
陳思琪從下午盼到黃昏,從黃昏盼到天黑,終於盼到了晚上十點,這才拿上錢包準備下山。
一路之上,陳思琪的心情十分愉悅,腳步也比以往輕快了許多。
「阿卡,你說那家小店會打烊么?」
「這麼晚了,應該差不多了。」
「要是還開著呢?」
「那你就改天再來。」
「我……就找個地方遠遠看著,總可以吧……」
「你想看什麼?」
「我就想再看看那個老闆娘。」
「那你還是別看了,」阿卡道,「如果你真的為她著想,最好不要長時間在她身邊逗留。」
「好吧,這麼晚了,她肯定也關門了,」陳思琪道,「可……可我要是直接把錢塞到門縫裡,她能知道是我塞的么?」
「那你想怎麼做?」
「要不要給她留張字條?」
「你想給流炎留下追蹤的線索么?」
「我不是那個……算了,管她知不知道,總之不能讓好人心寒,你覺得我塞多少錢合適?」
「隨便你,開心就好。」
「五百怎麼樣?」
「你神經病啊?那點破麵包值幾個錢,你很有錢么?你沒想過以後的日子怎麼過么?」
「這不是錢多少的問題,你也說了,千里挑一的好人,難道不應該……」
「等等,」阿卡發出了「悉悉」的鼻音,「你聞到了什麼了嗎?」
「聞到什麼?」陳思琪詫道。
「聞到煙味了么?」
「什麼煙味?」
「很濃的煙味,還帶著火星味。」
「你說什麼呢?這哪有什麼……」陳思琪一怔,一股淡淡的焦煙味似乎飄進了鼻子里。
難道說……
陳思琪一路狂奔衝下山去,儘管她在路上說了一萬個不可能,但等她來到到小店門前時,所有的幻想瞬間破滅了。
陳思琪使勁的揉了揉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上午那家素樸而溫馨的小店,現在只剩下了斷壁殘垣和滿地灰燼。
「為什麼會這樣?」
「流炎來過了,」阿卡道,「這裡還殘留著他的味道。」
陳思琪走進了廢墟之中,周圍殘留著一些沒有熄滅的火苗,還有一些沒被燒掉的貨物散落在地上。
「都這麼晚了,這家店肯定打烊了,老闆娘肯定回家了……對么?」
「恐怕……不是這樣……」阿卡低聲道。
廢墟的一角,蜷縮著兩具焦屍,陳思琪輕輕的碰了碰較小的那一具,當手指碰到屍體的那一刻,她立刻感受到了屍體上殘留的記憶,一個溫暖的聲音出現在了耳畔。
「妹子,你是不是把錢弄丟了?」
「這點吃的,你先拿上吧。」
「這點東西不值什麼,你要是找著錢包了,再把錢給姐送來。」
……
那聲音就像一把利劍,穿透了陳思琪的胸膛。
「這就是流炎逼死獵物的方法,」阿卡道,「斷絕獵物和外界的一切溝通渠道,讓獵物在孤獨和絕望中慢慢死去。」
陳思琪輕輕的撫摸著老闆娘的屍體,眼淚隨著夜風一顆顆飄散在廢墟之中。
「走吧小琪,帶上點能吃能用的東西,趕緊離開這裡。」
陳思琪抱起了焦屍,喃喃道:「姐,我給你送錢來了。」
「快走吧,小琪!」阿卡催促道。
「姐,我來了……我找到錢包了……給你送錢來了。」陳思琪把焦屍緊緊的摟在胸前,儘管咬著牙,她還是哭出了聲音。
「快點走吧!」阿卡喝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肯定會有很多人過來圍觀,你還想害死更多的人么?」
陳思琪緩緩的站了起來,她低著頭,就這樣默默的站了十幾分鐘。
跟著,她閉上了眼睛,伸出了手臂,似乎在擁抱這什麼,又似乎在感受著什麼。
晚風突然變得異常猛烈,她的衣服和頭髮在風中劇烈的抖動著。
「你在幹什麼?你想幹什麼?」阿卡覺得自己在跟著陳思琪慢慢融化,「你該不是想……」
一束束風穿過陳思琪的身體,融入到陳思琪的身體,帶著陳思琪的一部分,從她的身體分離,慢慢飄向遠方。
陳思琪化作了風,風又很快化作了陳思琪,像這樣重複了不知多少次,陳思琪突然睜開了血紅的雙眼,咬著牙,低語道:「我找到他了!」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