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開學后，照南、圓圓、楊文華三人霸佔了教室的最後一排。像執斧夜巡的邊疆戰士，幾年如一日地守護著教室最遙遠的角落。


  班主任是個美女，新來的，姓任，叫「任翠蘭」。她年輕，漂亮。上身著一襲黑色的短衫，齊膝的短裙，走起路來馬尾辮一閃一閃。而且她很溫柔，說話柔柔軟軟的，連最不聽話的男生聽到她的聲音也會羞愧的低下頭。


  「各位同學早上好！」任翠蘭微笑著。


  「老師好！」同學們高聲大喊，幾個男生過於激動青筋暴起，臉色通紅。任翠蘭的微笑像病毒一樣迅速傳染到每一位同學身上。


  「我還不知道大家叫什麼呢。不如這樣吧，按座位每一位同學都做個自我介紹」。確實，由於高二分文理科，全部打亂重組。高二1班由各種形狀和顏色的陌生同學構成。大家也有互相介紹的衝動，看看是不是某某班的班花班草坐落在本教室。


  班長於偉光推了推眼鏡首先瀟洒的登場。緊接著其他同學也七嘴八舌的說開了。


  「我叫王德文，今年，今年18歲，家住在……」


  「我叫梁實，性別男」。同學們馬上哄堂大笑。「好傢夥，這誰給起的名，還『糧食』，一看他瘦骨嶙峋的樣，今年肯定欠收了，啊哈哈……咳」楊文華笑得肆無忌憚。


  「我叫于波……」


  「我叫田壯壯……」田壯壯猴頭，雞眼，蛇腰。頭上還頂著兩片瓦似的中分頭。圓圓睜開了小眼睛「我的天哪，田翻譯，皇軍」。


  「我叫寧彩…寧彩霞」。好險，她自己差點說成是「寧采臣」。不過據照南目測，寧彩霞膀闊腰圓，長得倒像「燕赤霞」。


  ……


  後面的同學比較淡定了，任翠蘭一直雙手抱臂含笑聽著，身上散發著一種蘭花的香味，淡淡的。圓圓一直盯著田壯壯看，楊文華把臉放到桌子上，半眯兔眼，口裡的涎水將書上的文字泡的浮腫，照南推了推他，這傢伙又換了個角度睡著了。照南對這樣的介紹缺少興趣，於是盤算起自己一假期的收入和支出，他認為有些花費是完全可以省略的。


  「我叫蕭靜好！」。


  忽而一個近乎空靈的聲音在教室響起，照南坐正身子望去，只見她坐在第四排靠窗，一米七左右的個兒，很瘦，很靜默，照南都想跑過去關上窗戶，這個女生真的能被風颳走。再看，蕭靜好上身是奶油色的運動衣，下身穿泛白的牛仔褲。與任老師相比，她的馬尾辮明顯有些營養不良，乾枯焦黃。她說完自己的名字就沒有了下文，好像說「對不起，我的人生就這麼簡單」。「不可以」照南幾乎喊出來，他很想聽這個瘦弱的女孩講下去，他莫名的有一種想多了解她的衝動。


  待她回首，照南怔住了，靈魂出竅是不是這個樣子？這一次回眸已經深深地烙印在照南的腦海中，順理成章，沒有理由。這一眼，是前世的眷戀，是今生的執念，他們輪迴百轉，今生在此相逢，不恨晚，只想在佛前為你祈福！

  在人群中，她是那麼的與眾不同，她在笑，可是照南卻只注意到她的眼睛。看到她的笑照南鼻子泛酸。稀疏的劉海下一張精緻瘦削的臉龐，尖尖的下巴。在她笑得時候，照南只看到她眼中的憂鬱和大海般的潮濕。照南看著她，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啊，只消一眼，此生難忘。照南的耳邊想起來歌聲，虛無縹緲。是什麼呢？


  是《丁香花》嗎？


  「你說你最愛丁香花

  因為你的名字就是它


  多麼憂鬱的花

  多愁善感的人啊


  不錯的，蕭靜好整個人看起來好憂鬱、好凄美啊，她是一首凄婉的悲歌。她是一株傷了根的丁香，在雨中飄搖，在風裡低訴。她更像一個被王母削了法力，剔了仙骨，打下凡塵傷了本源的仙子。眼睛是莫愁湖，蓄滿了三生七世的淚水；蛾眉輕蹙，深鎖一腔幽怨。如姮娥對月憂嘆，西子捧心憔悴。


  「卿，可安好？」照南想這樣問她。他等不及了「對，必須要問，怎麼能這樣對她呢？」蕭靜好的介紹最短，別人或許都沒有記住她的名字，可這給照南帶來了巨大的震撼。也許這就是上天註定的緣分吧！月老無心，痴男牽怨女，一條紅線就把命系。


  照南在蕭靜好的眼神中看到了太多。他的心中生出一股憤怒，他開始遐想，他把蕭靜好想象成一個遭父母遺棄，被人收養，每天干好多活還吃不飽飯，以淚洗面，等待好心人解救的女子，他越想越坐不住。


  「哎！哎！該你了。」楊文華和全班同學還有班主任任老師都奇怪的看著照南，都猜測他在想什麼。任老師叫他了他都不知道。只見照南先是點頭然後是搖頭，又呲牙做憤怒狀，最後又滿含急色，真是表情豐富，驚得老師和同學一咋一咋的。


  「啊，我叫楊照南，小名二虎」。照南這時候像個大姑娘，很不好意思，剛才出糗了。說完這句話照南著急的向蕭靜好看去，眼神銳利又滿含關切，似在問候。蕭靜好的心臟一跳，慌張而膽怯的低下頭，他的眼神好怪好可怕，好像能看穿她的內心。不過沒人去關心注意這麼一個枯萎的丫頭，除了照南。同學們聽完照南的介紹都嘰嘰喳喳的，有人在笑：

  「好土的名字，『二虎？』是不是還有一個姐姐叫『大女兒』？」一個女生撇撇嘴。


  照南向這個壯實的女生看去，一張大嘴，嘴唇薄薄的，不認識。不過這個傢伙猜的倒挺準的，自己確實有個姐姐，名叫「大女兒」。


  「就是，就是，太土了！」有人附和。


  「切，你們知道什麼，他就是楊無敵。」


  「什麼？他就是楊無敵？嘶……」有人倒吸涼氣。


  「什麼楊二虎楊無敵的，說清楚點。」有外校轉來的同學不恥下問，連任老師也搖頭表示不知道。


  這時一個師爺樣的本校頗知掌故的男生負責給大家解說：「這楊照南，小名二虎，尊敬師長，團結同學，熱愛勞動……」這位剛說到這兒，發現同學都鄙夷的看著他，於是長話短說：「幾年來，他每次考試都全級第一，故稱『楊無敵』」。說完他摸摸頭上的冷汗，電視看多了，也學著紹興師爺一樣吊人胃口，幾乎砸了。


  照南害羞的低下頭，像個大姑娘。被人這樣推崇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楊文華、圓圓一左一右像兩隻驕傲的大公雞站在照南兩側，揚起下巴，顧盼生威，彷彿被眾人膜拜的是他們。


  「變態！」有人這樣總結。


  「他真有本事！」蕭靜好也感覺不可思議。她記住了這個傻傻的很厲害的人。


  彼年豆蔻，你從漢水鎮踏歌而來；陌路花開，我在歲月里為你沉淪。


  緣起緣滅，人生際遇莫不如是。歲月易逝，人生苦短。彩色的年輪上光影飄忽不定。落紅不掃，三月桃花，你揭起重帷，依窗等著歸人。歸期未期，夕陽西下，噠噠的馬蹄將我的影子拉的老長。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即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