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奇貨可居
念恩是被一股濃鬱的幽香給嗆醒的。
睜眼之後，沒等觀察周圍的環境，先打了六七個噴嚏。
揉了揉酸爽的鼻子，再放眼四周，念恩不由得驚歎不已。
整個房間，各種硬裝修和軟裝飾都采用了大膽的撞色風格，簡直不要太躁。
憑直覺，她判斷自己再次落入了煙花之地。
回想起在馬車上吃了塊桂花糕之後便昏睡不醒，就更加認定了這一事實。
那輛馬車一定不是陸頗派去的，應該是武淡宜搞的鬼！
尼瑪，這娘們兒還真是夠猖狂，竟敢把陸翦在意的女人弄到這種地方來，也不怕他怒火中燒大開殺戒。
話說回來，以陸翦的性格，若是得知她淪落風塵，或許就會徹底放棄吧！
不得不承認，武淡宜這招棋下得是又穩又準又狠。
念恩很清楚，以她現在的病弱身體，這次再也無法憑蠻力逃出生天。
那好吧，就先做個順民，然後想辦法智取。
剛打定主意，門開了，一個中年婦人和一個中年男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不用問，自是鴇兒和大茶壺無疑。
細瞧中年婦人的裝束，跟“倚翠樓”的那個鴇兒倒是有所不同，多了那麽一丁點兒的……雅致？
“姑娘，你醒啦？”婦人蓮步來到榻邊，笑意盈盈地開口，“聽說你在路上已經睡了半個晚上，結果到了這裏又睡了一天一夜，可要擔心死為娘了……”
念恩一聽，得，這是把她賣到都城以外了。
——若是還留在都城裏，陸翦輕輕鬆鬆就能把她尋著，武淡宜不是白癡，自然想得到這一點。
吞了點口水潤潤喉嚨，念恩柔聲開口，“敢問姐姐，這裏是什麽地方？”
婦人和中年男人對視一笑，然後又看向念恩，“小嘴兒可真甜！這裏啊，是咱們連城最有名的風月之地，‘雲香閣’。”
念恩闔了下眼眸，心想：秦昔若之前從邊塞穀城隨父母遷到距都城幾百裏遠的連城，父母雙亡之後去往都城尋親，折騰了一圈，這下又回到連城來了。
“姐姐，我怎麽會在這裏呢？”念恩撐著手臂，緩緩坐起。
婦人麵帶難色，猶豫了一霎，“算了，我還是跟你說實話吧！聽聞你得罪了都城裏的某位達官顯貴，人家出錢，雇了車夫要把你送到邊疆去做官妓。那個車夫跟我們‘雲香閣’相熟，看你相貌不錯，索性送了過來。”
念恩恍然點頭，“哦，原來如此。請問，姐姐是何人呢？”
“我呢，是‘雲香閣’的鴇兒，名為雲寧，你可以喚我作‘娘親’。”態度那叫一個溫柔，根本不像逼良為娼的主兒。
念恩起身下榻，衝鴇兒道了個萬福，“寧姐姐好！多謝姐姐好心收留！”
哎喲喂，這可樂壞了鴇兒。
須知，還沒有哪個姑娘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能如此有禮有節地跟她打招呼呢！
“我地乖喲，快起來，快起來。告訴寧姐姐，你的芳名是什麽呀？”說話的同時，攙扶念恩起身。
“我……”念恩腦子一轉，“我姓秦，名昔若。”
雲寧蹙眉搖頭，“名字倒是好名字，可是，你到了‘雲香閣’就不可以用本名了。這樣吧，姓氏留著，至於名字，得換一個特別點的……”
念恩垂眸想了一霎，“那，就叫秦玖吧，取‘琴棋書畫詩酒花’這七雅之中的兩雅諧音。”
“妙哉，妙哉！”一旁站著的中年男人鼓掌喝彩，“姑娘真是個妙人兒啊！”
雲寧也跟著讚同，“好，就叫秦玖，小名玖兒。”
念恩見對方似乎放鬆了警惕，便開始循序漸進談條件。
“寧姐姐，我……有事相求，不知姐姐能否應允……”故作踟躕地開口。
雲寧的麵色稍微涼了一些，但還不至於翻臉，“好，你說說看。”
念恩輕咳兩聲，“不瞞寧姐姐說，我是被狠心的叔嬸賣到都城的一個大戶人家做妾室的。還沒等成親，就被善妒的正室下毒迫害。那家的老爺之前明明口口聲聲說愛我，可是在我被毒害一事上，還是偏向於正室夫人……”
停頓片刻，故意掩麵哽咽。
雲寧輕撫她的後背，柔聲勸慰，“別難過，慢慢說。”
念恩擦了擦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兩滴眼淚，“我終於從鬼門關死裏逃生，身上的毒還沒有完全解掉，正室又這麽對我……，寧姐姐，說真的，跟狠毒的正室相比，我現在更恨那個負心的男人……”
雲寧打斷了她，“玖兒，其實男人本來就是靠不住的東西！”
義憤填膺的語氣，聽得旁邊的大茶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念恩吸了吸鼻子，作出振奮狀，“現在好了，寧姐姐收留了我，以後這‘雲香閣’就是我的家了。我想求姐姐的事情就是，可不可以容我休養一段時間再……接活兒？”
一個姑娘家，這麽主動地想要留在煙花之地，雲寧活到現在第一次見到。
她眯眸忖了一霎，櫻唇微啟，“老吉，你先出去。”
大茶壺立刻躬身離開。
雲寧又把念恩好一頓打量，驀然開口問道，“玖兒，你不妨告訴姐姐，那位達官顯貴，他跟你圓了房沒有？”
念恩故作羞赧地垂下頭，聲音壓得低低的，“沒有。他倒是想啊，可我堅持要留到新婚之夜，他為了維護謙謙君子的形象，就沒有勉強我……”
這麽一說，令鴇兒雲寧更加慎重起來。
須知，“雲香閣”在連城雖然是數一數二的煙花地，可是像念恩這樣既標致又有見地的姑娘還真是鳳毛麟角。
如今這塊大寶貝一心想留下來效力，就更加不能隨隨便便找個金主賣掉初.夜。
雲寧深諳歡場上的斂財竅門兒，隻有把男人們的胃口吊起來，他們才能舍得下血本兒。
“玖兒啊，既然你這麽親熱地稱呼我為姐姐，姐姐就跟你攤牌吧！”抬手摸摸念恩的美頰，“姐姐買你，是花了大價錢的。而你這張臉，你的身子，還有你的言談舉止，也都是可以賣錢的。”
念恩楚楚可憐地發問，“寧姐姐，我可不可以暫時不賣身？先用別的方式為你賺錢行不行？我身上的毒還沒有徹底解掉，這麽弱的身子，若是遇到強悍的客人，我怕丟了小命……”
雲寧笑著捏捏她的臉蛋兒，“哎喲我的小可憐兒啊，你放心，姐姐才舍不得讓臭男人欺負你呢！”
“那我總得為‘雲香閣’做點什麽啊！姐姐，我不想吃白飯……”扯著鴇兒的袖子，撒嬌般搖著。
“我的天啊！”雲寧攬住了念恩的楚腰，“姐姐是女人，都受不了你這副風情萬種的模樣！若是換做那些臭男人，還不直接爆了啊……”
念恩明知故問，“寧姐姐，什麽是爆了啊？為什麽會爆啊？”
雲寧笑得更開心了，“天哪天哪，我的乖喲，你真是個嬌嗔可愛的雛兒！”
念恩故意嘟起淡粉色的嘴唇，“寧姐姐別笑我好不好？”
“好好好！我的乖，你暫時什麽都不消做，隻要跟在我身旁，看看別的姑娘如何招攬客人就好。等你的身子徹底無礙，再作下一步打算。”雲寧不無寵溺地點點念恩的鼻尖。
“真的可以跟在姐姐身邊嗎？太好了！謝謝姐姐！”感激涕零的樣子，更添嬌俏。
雲寧倏然又嚴肅起來，“不過，從今天起，你必須戴著麵紗，不許以真麵目示人。”
“為什麽？”念恩不解地發問。
“因為，奇貨可居。”鴇兒目光深遠，仿佛看見了金山銀山。
念恩誇張地驚呼，“哈？姐姐你把我當作貨物了？”
“貨物也是有級別之分的！最高級的貨物，尋常人是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的！”故弄玄虛的言辭，確有兩分道理。
隨後，雲寧讓念恩好好休息，自己輕著步子出了門。
屋子裏靜下來之後，念恩仔細摸了摸頭頂的發髻。
還好，免死金牌結結實實地被纏在裏麵，並沒有丟失。
山高皇帝遠，眼下這個小牌牌根本派不上用場。
不過，為防以後不時之需，仍要好生保管。
皇上賜姓賜名又賜她免死金牌，這恩榮想必是罕見的。
然，皇權再重，也保不了她一世平安。
想到自己穿越過來之後已然換了幾個名字，念恩不免有些唏噓感慨。
“小七”，是陸翦給取的，蘊藏著他的某種心思，可就算意頭再巧妙，終究都是附屬於他的。
“奚念恩”，乃皇上所賜，有感恩雙親的寓意，但是字麵過於平實。
而“秦玖”，則是“秦昔若”和“玖兒”的一個綜合體。
如此，從名字上就足以提醒她，“秦玖”的身上，承載著“秦昔若”和“玖兒”這兩個人生。
她不再叫“小七”，也不想做“奚念恩”，她是“秦玖”。
就是秦玖。
有了這個全新的名字，她要在這個時空重新開始生活，跟過去一刀兩斷。
不，不行，還有一個人是她無論如何都割舍不下的。
那就是陸頗。
壞帥的臉龐又出現在她的腦海裏，笑容宛若陽光。
呼！不知道這個家夥現在急成了什麽樣子！
他見不到她，沒準兒會大鬧將軍府。
一旦惹惱了陸翦，還不曉得會出現什麽樣的後果。
玖兒暗暗祈禱，陸老二這個大傻蛋，千萬不要莽撞！
——她現在不能輕舉妄動，必須在徹底取得了雲寧的信任之後，再想辦法跟陸頗聯係。
另外，過早聯係陸頗，極有可能引起陸翦的注意。
雖然身處煙花地，但總算是離開了將軍府，她不要再回到那個自私的男人身邊。
遂，玖兒不得不把對陸頗的想念狠狠地壓回了內心深處。
“陸老二，等著我，早晚有一天，我們會團聚的！”她在心裏默默地念叨著。
可是，事情真會如她所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