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沉言敢當,持重信自
“啟辰少爺跟小姐回來了?你們怎麽是走著進來啊?”管家老遠就看見從外麵走進來的兩個人。
“我們坐公交過來的,在路口就下了。”
“你們怎麽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我好讓司機去接你們啊。”
“沒事,老爺子在裏麵呢吧?”
“老爺都不知道你們今天回來呢,去附近的河塘釣魚去了。”
“好,我知道了。”
“我這就去告訴老爺你們回來了。”說完,管家就匆匆跑開了。
楊啟辰看了眼旁邊的許安然,許安然正一臉驚奇地四處打量著楊宅。
“怎麽了?以為會是個什麽歐式大別墅嗎?”
“怎麽可能!我知道爺爺素來傳統,不會喜歡那些。隻是我以為,如此古樸傳統的園林式建築隻是存在國家重點的文物保護單位裏,沒想到在浙江除了能看見綺園,還能有人會住在一個媲美綺園的園林式的大宅子裏。”
“園林垂橘柚,門巷落楸梧。總會有人深深愛著自己的根基不是嗎?”
“這倒是。你今天突然把我帶到楊宅來,都沒提前告訴我,我什麽東西也沒帶的,也太不和規矩了吧?”
“老爺子不缺你那些東西,他這個人別扭,你多來看看他,他心底高興得很。”兩個人邊說,邊進門往正堂走去。
“我當然知道爺爺不缺,可那不一樣,何況,不應該還有你其他的家人嗎?”
“你這一路進來,可還見什麽其他人?這宅子啊,你別看它大,除了老爺子和管家以及一些聘請的管理衣食住行的人外,沒有其他的人。”
“你的意思是,這裏隻有爺爺一個人在住?”
“你也不想想,都這個年代了,哪還有其他人住得慣這麽傳統的房子,都在市區呢!”
“我覺得挺好的啊,這裏這麽清閑,遠離市區的喧囂,住在這不舒心多了。”
“你要是想,你就跟啟辰搬進來便是,楊家不缺你個住處。”
“爺爺回來了。”背後突然響起一個滄桑卻中氣十足的聲音,許安然連忙回頭,隻見老爺子穿著水桶鞋,手裏還拿著魚竿,一臉肅穆地走了進來。
“喲,老頑童,今天釣魚去了,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是管家告訴你我們回來了,就火急火燎地趕回來了吧?”楊啟辰一把奪過楊仲雄手裏的魚竿,在手裏把玩著。
“誒——你可別弄壞了我的竿子。”
“你說你那魚塘裏的魚有啥釣的,那不就是你自己養進去的嘛。難不成你還指望能做回薑太公啊?”
“小兔崽子,一回來就準沒好事。”
“您要是不特意交代您兒子讓我回來就速來楊宅,沒準我今天還真不會回來呢!”
“臭小子!!”
許安然看著爺孫兩人口是心非的拌嘴,是想笑又想勸,在旁邊憋了半天。
“爺爺,下次讓啟辰帶著去皂李湖吧!”
“哼,指望他?他還不如去他那大學教他那群娃娃呢!”
“老爺,飯菜已經好了,您看是直接上到正廳來嗎?”從外麵進來的管家,畢恭畢敬地詢問著楊仲雄。
“不了,將食物送去我住的那邊吧!”楊啟辰話一出,許安然明顯就看見坐在木椅上的楊仲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啟辰,我想在這裏吃,我從來沒有體會過古代人一家子坐在正廳吃飯的感覺呢!今天難得沾到爺爺的光,有這個機會。”
許安然的一席話,說出來,當場的人都明顯一愣,連楊仲雄都不自覺地抬眼看向了許安然。
“上來吧。”楊仲雄對著管家招了招手。
“好的,老爺。”
不一會兒,各式各樣的傳統菜式就被送了上來,看得許安然是垂涎欲滴,肚子裏的饞蟲蠢蠢欲動。
奇怪的是,雖然三個人都坐在了一張桌子上,可氣氛卻變得比剛才還要詭異。
許安然隻得看著一桌好菜直發愣,不敢輕易下筷。
“老頑童你不要這麽凶,我媳婦都不敢夾菜了。”一旁的楊啟辰早就看出了許安然的心思,猝不及防地來一句,嚇得許安然拿在手裏的筷子差兒點沒掉在地上。
“嗯,咳——不用怕,想吃就盡管夾。”坐在正位的楊仲雄些許是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嚴肅過頭了,掩飾著咳了一聲,對著許安然隨口交待一句,雖然含糊,但也足夠讓人聽清。
“我沒有,爺爺,你別聽啟辰瞎說。”說著,就快速往跟前的菜盤裏夾起了一大筷的菜放進了碗裏。
“你,幫著她點,別吃個飯還吃不飽。”
“還用你說。”楊啟辰站起身,就把各種肉、各種好菜換到許安然的跟前。
“你幹什麽!!!”
“吃吧,別客氣。老爺子大魚大肉慣了,讓他吃點素換換口味。”
許安然,看著楊仲雄越來越難看的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頓飯是真心吃得煎熬,這對奇怪的爺孫,是到了飯桌上也不會消停啊!
好不容易,一頓飯終於吃完,許安然獨自在園子瞎逛,消著食。楊啟辰吃完飯就被老爺子叫去了書房,她本來還有點擔心,怕爺孫兩人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不過想想兩人也隻是嘴上毒了點,也沒真正急過眼,便也不去想了,再說,她也不方便插足。
“小姐在逛園子呢?”走廊的另一處,管家走了過來。
“嗯,這麽大的屋子,爺爺一個人住在這裏,一定很孤單吧!”
“是啊,這麽多年,都是老爺一個人住在這,後輩們都陸陸續續搬了出去。今天還多虧了小姐機智,讓啟辰跟老爺子一起吃了個飯呢!老爺不知心裏得多高興。老爺最疼愛的孫子就是啟辰少爺了,雖說家裏人都搬了出去,啟辰少爺還是有時間都會來老宅看看,跟老爺吃頓飯,可是兩年前,自從老爺和啟辰少爺在飯桌上大吵一架後,少爺就去了美國,兩年都沒有來看過老爺子一眼,回來後也是遲遲沒有來看老爺一次,上次回來也是沒待多久就走了,今天,難得有許小姐在,老爺子也算沒那麽冷清一次。”
“你說,兩年前,啟辰跟爺爺大吵了一架就去了美國?”
“是啊。吵得很厲害,少爺連飯桌子都掀翻了。”
“那你可知道是因為什麽?”
“這我就不知道,我一個管家,說不好聽,就是個下人,哪能過問這主人家的事。也是看老爺子這兩年來,身體越來越不好了,今天難得見他心情好,許小姐也不是外人,便逾越說了這麽多。”
“您也是費心了,我以後會常跟啟辰回來看望爺爺的。”
“噢,是嗎?那,那就再好不過了,這樣好,這樣好。”
“嗯。”
“那許小姐您就隨處逛逛吧,那邊有個河塘,隻是這個季節荷花都枯了,許小姐要是不介意,也可以過去看看。我就先去忙了。”
“好,我知道了。”
直到管家消失在走廊,許安然才沉澱了下來。
兩年前,又是兩年前,不論在哪裏都沒能逃開這三個字。
……
而楊仲雄的書房裏,楊啟辰正挺著背膀跪在書房的地板上,垂著頭,咬著牙一聲不吭地忍耐著。兩隻手平直地攤在麵前,手心的紅腫和血痕清晰奪目。
啪————
又是一聲,木質的戒尺狠狠地打在了楊啟辰的手心。
“我是怎麽教你的?沉言敢當,持重信自。你是怎麽做的,訂婚之日拋下自己的未婚妻子,一個人收拾殘局,自己跑得無影無蹤。楊家的家法家規就教會了你如此不負責任嗎?”
“是我錯了,我會自己負責。”
“負責,你怎麽負責?你年長人家十年,人家正值青春,為了你,不息被世俗所指,被世人唾棄,也要保全你的麵子。你倒好,跑得遠遠的,要是沒有楊家頂著,隻怕你的媳婦都要被這唾沫星子淹死了。”
“是我對不起她,我甘願受罰。”
“沒有規矩何來方圓,今天這個懲戒都是你咎由自取。兩年前我讓你回集團,你執意要去美國,是不熟輕重,現在你又.……總之,你應該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勿要讓人受了委屈。若是再不管不顧,就算你往後想珍惜了,我斷不能讓人家再敗在你的手裏。人啊,這一生傷害不了自己愛的人幾次,當年你奶奶……算了,不說了。”楊仲雄扔掉了手中的戒尺,神色有些傷感,抬起頭看向了窗外,沒有人能覺察他眼裏含著的淚光。
啟辰啊,你斷不能走了我的老路。
楊啟辰看著楊仲雄的背影,收回了手,顫抖著從地上掙紮著起來,默默退出了書房。
“哎呦,啟辰少爺,你這手……你這是何苦啊!非得跟老爺對著幹!”管家看著從書房出來的楊啟辰,兩手血痕累累,立馬上前。
“我沒事。安然呢?”
“許小姐在逛園子呢!我這就去把她叫來。”
“別,別叫了,她見著了會嚇到。待會兒晚了,就讓她去我的住處休息吧,告訴她我今天有事和爺爺商量,會晚,讓她困了就先休息,不用等我。 ”
“好,好,我知道了,可是少爺,你這手?”
“我沒事,你把家裏秘製的藥膏拿過來,我塗塗就沒事了。”
“好,我這就去。說著,管家立馬跑了出去,去取藥。
楊啟辰看了看自己兩手的手心,突然的一陣急促的抽痛,讓他擰緊了雙眉。
然然,你可曾,痛上這個千倍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