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醉酒1
神啊……神啊……
她聽見水杯落地的聲音,劇烈、刺耳,看見水杯被擊碎、飛濺.……
她的藥瓶被打翻,一粒粒白色的藥片傾斜而出,在光滑透亮的地板上跳舞……
她知道他生氣了。
她求他,求他別走,可他還是像兩年前一樣,拋給她一個冷漠而決然的背影。
神啊……神啊……幫我留住這個人,她在他身後拚命地大喊、哀求,可他還是走了。
原來神,並不會聽見呼喊.……
她隻能靠自己,她衝了上去,拿起一塊玻璃片,對準那個挺立、寬闊的後背,揚手.……
雙手,鮮血淋淋。
她看見鮮血從他的後背滲出,越來越多,越來越紅,濡濕他的毛衣……
背叛、拋棄、欺騙、分離.……都被她刺碎了,他走不了了,可是,心髒,為什麽這麽痛?
為什麽要命的痛.……
神啊……
救救那個人,他受傷了.……
許安然的潛意識不斷快速運轉中,她感覺自己置身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場景,是做夢?還是現實?那個人,那個受傷的男人,他就要轉身。
他是誰?
他?瞳孔猛地收緊——
楊啟辰。
“你醒了。”一睜眼,許安然就對上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我……”許安然環視了病房一圈,發現除了眼前的人,再沒有其他人,眼裏的星火黯淡了下去。
“做噩夢了吧?我看你剛才的表情好像很痛苦,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叫醒你,沒想到你自己先醒了過來。”
“是你送我來醫院的嗎?”
“啊……是,是啊。”蔣逸遲疑了一下,有些吞吐地回答。
“可是,我之前看到的人明明.……是自己看錯了啊.……”許安然苦笑。
“你已經睡了7個多小時,醫生說你精神壓力太大,加上體力透支,所以暈倒了。你的手,被掉在地上的玻璃碎片紮到,受了點兒傷。”
蔣逸看著許安然,耐心地將事情解釋了一遍,擔心她可能會因為昏迷過久而忘記自己出現在醫院的緣由。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不過,我家人那邊.……”
“哦,那個,我本來是打算通知你家人的,後來有個醫生過來,說是你的主治醫生,告訴我已經全部處理好,我就沒有再聯係。那個醫生讓我告訴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謝謝你,蔣逸。”
“沒什麽,就當是給自己積德了。不過,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啊?有哪裏不舒服嗎?或者,你需要吃點什麽嗎?”
“我沒關係,也不餓,你能幫我去找一下那個醫生嗎?他叫許策,就在四樓的精神科。”
“精神科?他為什麽會是你的主治醫生?安然你.……”蔣逸有些意外,生怕是自己聽錯了,他實在看不出麵前笑容如此光彩奪目,內心如此要強的女孩,居然會有精神疾病,是得多嚴重,才會有屬於自己的專屬醫生。
“你也覺得難以置信吧?”
“有點,畢竟你送給我的故事裏,並沒有告訴我這件事。”
“現在告訴你了,讓你覺得故事更戲劇性了一些嗎?”
“那倒沒有,隻是……好像更加能理解你了一些。那麽,我先去給你醫生吧。”
“謝謝。”
許策走進來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看,他看見已經從床上坐起來的許安然。
“真快,又在這裏見麵了。”
“許醫生,你別挖苦我了。”
“那你叫我過來做什麽?”
“我……”許安然語塞。
“行吧,行吧,我也不為難你,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了吧?安然,失眠去酒吧上夜班,看起來是個良策,可是它不符合一個人的身體需求,我也希望你能尊重一下我的職業,治療的事,盡快給我答複好嗎?”
“對不起,許醫生……我大概想起了一些事情。”
“你想起了什麽?”
“我之前一直做的噩夢.……是不是和楊啟辰有關,楊啟辰背上的傷,是我弄的對不對?”
“安然.……”
“對不對?”
她已經想起了,那些在夢中的畫麵,都在告訴她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她多希望那真的隻是夢,可是夢裏的真實卻不斷摧毀著她的遐想。即便如此,自私也好,她還是不願去確定。
但在此刻,看到許策的表情,似乎已經說明了一切。
“安然,你不是故意的,你隻是生病了,受不了刺激才會一時失手,所以,那不是你的錯,你應該原諒自己……”
許策一直都知道,事情終究會是瞞不住,許安然總會有知道的那一天,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突然。
“一切都是因為我生病……多完美的推卸理由,可是,我怎麽可能原諒自己……怎麽可能……”
許安然埋下了頭。
“安然,就是因為你自己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所以我們才會選擇不告訴你,可是我知道,這些留在你潛意識的真相,總有一天會浮出水麵,我們希望的是,你能夠學著去接受,而不是,將自己置身於愧疚的牢籠之中。”
“是他,他不讓你們告訴我的吧?”
“安然,你應該明白他的苦心。”
“如果我還想繼續留在他的身邊,是不是又會傷害到他?”
“安然.……”
“是不是!!!”
“是!!你不僅會傷害他,你還會傷害自己,你會精神崩潰,就像一年前那樣,在人生絕望之後選擇死去,難道你還不清楚嗎?難道這段時間,你不是產生過無數過自殺的念頭嗎?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堅持!!!真是,太自私了.……”
滿腔怒火地吼完,許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麵對一個病人,一個精神病人,作為一個心理醫生,他卻用著最激烈言語去刺激她.……
許安然也果真的受到了影響,抬起頭兩眼無神地看著許策,陷入了沉默。
愧疚感幾乎要吞噬許策的心髒,許策緩和了一下情緒,滿懷歉疚地拉住了許安然的手。
“安然,抱歉,我說的太過分了……可是,那真的不是你的錯。”
“沒關係……你說的很對,是我一直放不下對他的情感,其實我心裏早就知道我與他再無可能……我不怕絕望的,因為我現在就已經夠絕望了,我隻是,還抱有幻想.……許醫生,給我安排催眠治療吧。”
“什麽?”
本以為許安然會崩潰,會痛苦,會歇斯底裏,可是沒想到,她居然出乎意料地平靜了下來,甚至是要自己安排治療,許策有些愣住。
“我會按照許醫生的話接受治療,不過可以安排在一個星期之後嗎?我可能還有些事需要處理。”
“你考慮清楚了?”
“嗯。”
“我知道了。”
“謝謝你。”
“安然.……”
“怎麽了?”
“算了.……沒什麽.……”意識到自己心裏的想法,許策嚇了一跳,他差點兒就要把楊啟辰是因為什麽原因才選擇離開的事,說了出來。
不過,這樣一對深愛著對方,卻不得不為了對方而選擇離開的伴侶,是誰,都會動容吧。
……
晚上10點,大排檔正是人最多也最熱鬧的時候。
距離出院,也不過三天而已。
許安然坐在一家人比較少的小吃攤邊,看著周圍的歡聲笑語,眼裏露出一絲羨慕。
“老板,可以給我來5瓶啤酒嗎?”
“哎呦,小姐你一個人嗎?”聽見許安然的喊聲,老板連忙拿上五瓶啤酒走了過去,結果發現隻有一個人時,出於好心,便隨口問了一句。
“沒事,我酒量好。”
“那你可得悠著點,這啤酒度數雖不高,可喝多了,該醉還是得醉。小姑娘家家的,待會可記得叫人來接你。 ”
“沒關係,喝醉了才好呢.……對了,老板,再給我上10串烤串吧!”
“啊……好的,好的。”
老板無奈地搖搖頭,應聲完就放下酒,去忙自己的事了,不再多管。
許安然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盤裏的烤串基本沒動,就隻是喝酒,一臉平靜。
半個小時過去,許安然的臉紅成了一片,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
“差不多了呢!許安然,加油,你可以的!!”
說著,看著全部空掉的酒瓶,許安然雙手往桌上一拍,就踉蹌著站了起來。
“小姐,你還好吧?”旁邊正在收拾桌子的老板娘,看見許安然這樣一幅樣子,連忙走過來。
“哈?好,好,你是老板娘吧?我,我結賬。”
“是,總共三百八。”
“三,三,三百八,OK,給你!”許安然在自己的包裏捯飭了半天,東拚西湊地翻出三百八十塊錢,往老板娘的懷裏一塞,就拿著包,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小姐,你要去的地方到了。”司機看著後座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大聲提醒道。
“哦……到了。”
付了錢,下了車,許安然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公寓,心裏頓時一陣委屈,鼻子開始酸澀。
搖搖晃晃走到門口,按了一下門鈴。然後趴在門上聽著裏麵的動靜,沒有聲音,許安然就一直敲著門鈴。
楊啟辰聽著外麵像按著玩一樣的不斷響動門鈴,冷著臉,一把掀開被子,走出了臥室。
一開門,就是一股撲鼻的酒味,隨後一個較軟無力的身軀就倒進了自己的懷裏。
“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