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偶
蔣逸不得不承認,韓笠的話在自己的大腦中寄生了,總是時不時地在他的腦海中浮動。他其實知道根源,並不是因為韓笠對自己說了多難聽的話,盡管那些話的確會讓他不舒服,可他真正在意的還是那些話的句句屬實。
沒錯,他動搖了,他想去試探許安然,想知道她到底愛不愛自己?想知道她跟自己結婚是因為想過得安穩還是真的對自己有所心動?這些他通通都想知道。
人性是貪念的,當你擁有某一樣東西,在你對她沒有失去興趣之前,你就會越來越希望她完全成為你的所有物。
特別是在經曆了昨晚許安然的異常之後,蔣逸的整個心都變得更加敏感。
蔣逸有點小潔癖,對貓說不上是多喜歡,也說不上討厭,對於這一點,許安然是很清楚的,所以她從來不會把肥啾帶去餐廳。
而是帶著肥啾體做完檢完後,便送它回了家。一起安頓好才興致衝衝地跑去餐廳,隻是剛走出家門沒幾步,想了想自己母親的話,許安然又轍回了家去,取出了兩樣東西放進包裏,又再次才神采奕奕地出門。
蔣逸正在廚房做著料理,看起來很專注,許安然就倚在廚房的門口,注視著裏麵的人,手裏拿著圍裙,目光裏帶著笑意。
媽咪說他今天早上的臉色不好,許安然看著倒是感覺沒什麽異樣,隻不過,嘴唇的確是有些發白,眼窩也比往日深陷了幾分。看來,應該是沒有休息好。
蔣逸已經完全陷入了自我,並沒有注意到許安然的到來,臉上雖然專注,心裏卻早就亂成了一團。
帶著不好情緒做出來的食物是不能給顧客享用的,這是婉子小姐的原則,同時也是他的,怎麽今天就忘了呢!想到這裏,蔣逸的眼裏閃過一絲不耐煩,直接將手裏的西蘭花丟了出去。
旁邊的盤子,被胳膊肘碰到,瞬間就落在了地上,發出一陣刺耳的碰撞聲後,盤子碎成了四瓣。
倚在門口的許安然嚇了一跳,見蔣逸彎腰,空手就要去撿,立馬衝進了廚房,拉住了他的手。
“別撿,會受傷,我來掃就是了。”
“沒關係。”蔣逸拂開了許安然的手,對於許安然的出現,微微有些詫異,隻是很快,又伸手去撿。
“我說了,別撿,真的會受傷。”許安然並沒有太在意蔣逸的話,以為他隻是不想麻煩,勸導著又拉住了他的手。
“為什麽?為什麽不能撿?隻不過碎成了四塊,隨手撿起來不就是了嗎?小心一點不就不會受傷了嗎?到底為什麽不能撿!!!許安然,你太誇張了!!”蔣逸本來就煩,現在許安然又偏攔著他不幹,直接就觸動了肝火,大聲吼起來。
“我,我我隻是不想讓你受傷……”蔣逸突然對著自己吼,許安然有些懵了,也有些委屈,難道真的是自己太誇張了嗎?
手不自覺地鬆開了蔣逸,許安然任由他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碎碗丟進了垃圾桶。
一氣嗬成,也完全沒有受傷。
“不是碎片都會受傷。”蔣逸衝洗著手,冷著眼對許安然淡漠地說道。
“蔣逸……你今天心情不好嗎?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他倆在一起也不是沒爭吵過,可想來想去,許安然都覺得蔣逸今天有些不對勁,可是她又找不出原因,隻好開口問。
“沒有。”聲音依舊冷冷的,蔣逸繞開了許安然,取下了一塊毛巾擦手。
“我,我知道,我平時神經粗大條,也不太懂得顧及別人的感受,可我要是做錯了什麽,你可以告訴我,真的,我可以改。”
脾氣一直很好的人突然變得這個樣子,許安然有些不知所措,心裏也有點失落,明明才結婚,自己就要被厭倦了嗎?
蔣逸看見許安然手足無措的樣子,心更加煩了。
“你太敏感了,特別是對碎片,不論是玻璃碎了,還是瓷器碎了,你總是很誇張,你這樣,讓我感覺很煩!!我本來就已經夠累了!”心煩意亂已經侵蝕了蔣逸的理智,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說了這些話,完全沒想到這樣的話會帶給許安然怎樣的感受。
許安然愣在了原地,周邊空氣幾乎凍結,手裏的圍裙也變得沉重無比,鼻頭衝刺著一股濃烈的酸意,眼眶微微熏紅起來。
“對不起……是我多事了,我,我去取食材。”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許安然放下了手裏的圍裙,背著包,就急急忙忙地跑出了餐廳。
等蔣逸回過神的時候,許安然早已沒有了身影。
許安然眼眶發紅的樣子還停留在他的腦海最後片刻,後知後覺中,蔣逸懊惱地捂住了自己的臉。幾秒過去,像是恍然大悟般地,蔣逸遣散了餐廳的客人,脫下圍裙,關上餐廳,便跑了出去。
到市場確定食材並不需要多少時間,隻是許安然怎麽都還不想回去,剛才發生的一切,幾乎讓她窒息,可是她不怪蔣逸,的確是她太神經質,大驚小怪了。
隻是她真的沒辦法,沒有人明白她的無力。
她忘不了用玻璃刺傷楊啟辰的記憶,也忘不了玻璃刺在手心裏的那種刺痛感。如果是作為以前的那個精神病患者,死亡她都不曾畏懼,可是,她現在是一個正常人,那些揮之不去的陰影讓她本能地對碎片類的東西就充滿了恐懼。
她也想勇敢一點,可她還是害怕。
她沒有辦法,她也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的退縮和敏感會給其他人帶來這麽大的困擾。
或許……她本應該就一個人,任何人和自己在一起,都會變得麻煩而沉重。
越想越沮喪,許安然從包裏取了兩個戶口本,一個是蔣逸的,一個是自己的,有些彷徨地看了看天空。
蔣逸從餐廳出來就跑去了市場,問遍了以往提供食材的老板,都說許安然已經來過了,在周圍找了一圈也沒看見她人,打她電話,才想起來,許安然的手機好像落在了她的圍裙裏。頭疼地叉起了腰,蔣逸站在十字路口,拿出手機給許母打了個電話。
“是小蔣啊,你們事辦得怎麽樣了?”許母一接通蔣逸的電話,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語氣裏滿是喜色。
“媽咪,安然還沒回去嗎?”
“安然?回來?沒有啊。你們事這麽快就辦完了?看來今天民政局人不怎麽多嘛~”許母看了眼牆上的時間,這安然出門前前後後不過三小時。
“什麽民政局?什麽意思?”蔣逸被許母的話整懵了。
“不是,你們倆今天不是去領證嗎?安然大早帶著肥啾檢查完回來,取了她自己跟你的戶口,就跑去找你了啊?”
“她說今天要跟我領證?”
“她沒跟你說啊,我還以為你們商量好的,她今天特意跑回來問我要戶口,我問她要幹什麽,她就說是要和你去領證,看來她沒跟你說,可能就是想給你個驚喜吧!”
“我知道了。”
“誒——”
許母話還沒說完,蔣逸便匆忙地掛斷了電話,想到許安然今天來店裏是想跟自己去領證,又想到自己剛才對許安然說出的那些話,蔣逸真是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這到底是做了什麽事啊……
放下了叉在腰間的手,蔣逸又邁開步子往另一處的街道找去,剛拐進了街道深處,馬路的另一邊,一個垂頭喪氣的人影就走了出來,走到了十字路口,張望了一下,然後走上了一條與剛才蔣逸完全背道而馳的街道。
許安然無趣地數著腳下一塊又一塊的石板地磚,突然一雙白色毛茸茸的大腳,擋住了許安然的視線,也擋住了許安然的去路,許安然錯愕地抬起了頭。
“花輪?!!”看著麵前巨大的花輪人偶,許安然驚呼出神,眼裏難掩驚喜之色。
花輪對著許安然招了招手。
許安然,激動地拉過花輪的手,一陣搖擺,悲傷瞬間拋之腦後。
“你是從哪裏來的?怎麽想到穿花輪,真是太有眼光了,偷偷告訴你,我超級喜歡小丸子跟花輪哦~”說著,許安然還故意壓低聲音,努力地墊腳,想要夠到花輪的耳邊,奈何穿人偶的人實在太過高大,不論她怎麽夠也始終夠不到。
人偶裏的人,看著又急又無力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慢慢蹲下了身子,讓許安然的唇成功落在了自己的耳邊。
“其實我還有一個秘密想告訴你……我今天把被人討厭了,雖然我知道那不是他的錯,可是我還是覺得好委屈,我是不是特別沒用啊,剛結婚好像就被討厭了……不過,我突然好想一個人……他也知道我喜歡花輪,隻是……我有點想不明白,我明明不喜歡他,那我怎麽會想他呢?”許安然偏頭,似乎真的很疑惑。
人偶下,一雙炯黑的眼睛,盯著她,目光如炬。
一雙大手輕輕環抱住了許安然,毛茸茸的一片,溫暖又柔軟,陶醉了幾秒,許安然逐漸恢複了理智,這人偶之下不會是個變態吧……
幹嘛突然抱住自己,想到那些變態新聞,溫暖什麽的都瞬間湮滅,許安然心裏一陣惡寒,開始奮力掙紮起來,一掙開花輪的懷抱,拔腿就跑。
直到跑出了好遠,許安然往後看了一眼,發現人偶並沒有追上來,才鬆了一口氣。
不過……剛才的懷抱,好像有點熟悉呢……
後街,一個人偶拖著沉重的步伐,在一個椅子變坐了下來。
這人偶服還真是不好穿啊。
取下了頭盔,楊啟辰滿頭大汗,碎發黏在額頭上,甩了甩頭,又抱著花輪的頭,起身消失在了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