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不識人間尋常事
“日前，我商家鎮遭遇百年不遇之洪水，想是我楊某人治家不勤，治鎮不功，上天降此大水，以警我空掌鎮長之位三十餘年來愚懶不過。今，楊某厚顏，請商家鎮諸位鄉親諒我三十年來所犯過錯，獻出家中口糧，以做祭獻之禮，以眾人之誠心、眾人之誠意，望能打動龍王，祈求今後商家鎮能夠風調雨順，楊某人在此誓言，今後，定盡心盡力，商家鎮之事，小到鄉裏親善，大到族規國法，隻要各位在鎮衙門前的鼓上敲一下，我定會為大家排憂解難，盡一鎮之長之責。”
鎮長長得眉目慈祥，話語間諸多自謙，他這番話還未說完，底下就已有人為他平不屈，說楊鎮長人好心也好，為咱們商家鎮勞心勞力，這場洪水一定不是衝著咱們鎮長來的。
鎮長講完退回席上，他身後一人走出來又介紹了在座的諸位鄉紳和出家人，最後請那個叫智清道長的出來開壇，說是要上達天聽，然後道長領著一眾花童走上船繞了大半個湖，花童向湖中撒五顏六色的花瓣，請龍王接受凡人的好意。
我跟阿書說：“能行雲布雨的龍都在海裏，住在湖中的龍道行還不夠，要不就是犯了錯被貶的。像他們這樣往湖裏撒花是請不來龍王的。這些人不懂，估計龍王聽不到他們的祈禱了。”
我剛說完，旁邊一青年不同意了，說我們才不動，他們商家鎮離海千裏萬裏，若去海邊做回法事，估計一來一回得一年。這湖是商家鎮唯一的湖，據老人說，湖水連著千裏之外的東海，將祈禱寫在花瓣上，花瓣就會隨著水下暗流到達海裏，海龍王的蝦兵蟹將看到了就會報給龍王，龍王一定會收到他們的一番心意的。
我這才知道原來那些花瓣上都寫著字。隻是他說這湖水連著海水，我倒是不信，偷偷施法透過碧綠的湖水看向湖底，果然，湖底根本沒什麽暗流，倒是有幾隻魚精和蚌精，修為還不成氣候。
我附在阿書耳邊跟阿書說了，阿書捏捏我的鼻子說我是鬼靈精。我說我可不是鬼，我是妖。
法事結束，晚上還有一場野宴，全鎮的老百姓在日落時分都要在湖邊聚齊。據說是用老鄉們扔到花車上的食物做的宴席。我想，幸好沒有浪費，不然多辜負那些蔬菜家禽什麽的舍身就義之情啊。
時間還早，我和阿書問了老鄉哪些地方可以住，老鄉看我倆衣著，知道我倆不是本地人，就熱情地帶我們去了全鎮最好的客棧“商家客棧”。其實我倆的衣服都是幾百年前的款式，並非老鄉所認為的外地款式。
我們一進客棧的門，店小二就跑過來問我們：“二位是打尖兒啊還是住店啊？”
“什麽是打尖兒？”我問。
小二哥打量了我一下，笑嗬嗬的說：“一看姑娘在家時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打尖兒就是吃吃飯喝喝茶休息一下就走，住店就是在小店訂一間房，睡覺過夜。”
“哦，那我們就住店，順便打尖兒。”我還以為我活學活用呢，誰知一句話逗得阿書笑得前仰後合。
店小二跟我解釋：“姑娘，您要是住店呢，也可以在我們店裏吃飯喝茶的。”
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阿書這會兒笑夠了，跟小二說：“你去把你店裏的好吃的挑幾樣端上來，夠吃就行，再來一壺茶，去吧。”
“好嘞，您二位稍等。”
小兒一走，我就揮動拳頭砸向阿書，讓他笑我，害我這麽尷尬。明知道我從未涉世，這些東西都不懂，還笑我。阿書本來不笑了，被我一打又忍不住伏在桌子上笑得直顫，也不去避我的拳頭。
估計是現成的菜，沒過一會兒就端上來了，四菜一湯，看上去挺好吃的。
阿書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放進嘴裏，問我：“要不要嚐一嚐？”
除了師父從山下給我帶回過一包桂花糕，我就再沒吃過人間的東西了，看阿書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學著他的樣子拿起筷子去夾，卻怎麽也夾不起來，氣得我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直接拿手去捏。
阿書攔住我的手，對我說：“使不慣筷子就用勺子，不要用手去抓。”
我問：“為什麽？大虎吃飯時都是直接用嘴的，也沒見它用筷子。”
“這是人間，凡人都是用筷子的。”說著遞給哦一個勺子，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在上麵，“吃吧。”
我看了看手中的勺子，“這個比筷子好用多了嘛。”喜滋滋地送進嘴裏，舌頭瞬間被征服了。這個比桂花糕還好吃！
阿書見我眯著眼睛砸吧味道，問我：“好吃嗎？”
“好吃！”
“再嚐嚐這個。”
一頓飯明明是阿書餓了，卻被我吃了大部分，連湯也喝個精光。我吃得太飽，抱著肚子靠在椅子上，上下眼皮直打架。
阿書叫來店小二。
小二：“客官吃好了？二位上樓休息吧，本店的天字號房是最好的，已經給二位收拾好了。”
阿書問：“隻收拾出一間嗎？”
“是啊，您……您二位不住一起嗎？”
我感覺到阿書的身體僵了一僵，“準備兩間吧。”
“好嘞，馬上給您準備。”小二說完，轉身上了樓。我耳朵尖，聽見小二嘀咕：“原來不是夫妻，可見他倆行為這麽親密，兄妹也不能啊。”
阿書送我回房休息，又隨小二去了另一間房間。不一會兒又回來伏在我耳邊叫醒我。
我睡得迷迷糊糊，問什麽事。阿書說：“小二說要交定金。”
“什麽是定金？”
“如果沒有定金，我們就不能住在這裏。”
我一下坐起來，“為什麽？”
“我們不能白住。”
“什麽是定金？”
“就是錢。”
“我們有嗎？”
“沒有。”
“那怎麽辦？”
阿書揉揉我的腦袋，“那就要靠你了，你不是會法術嗎？變出來就行了。”
“可我不知道錢長什麽樣。”
“我們下樓，別人交定金的時候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也對，還是阿書聰明。”
於是我倆假裝到大堂喝茶，實則是觀察掌櫃的結賬收錢。具體情況就不多說了，總之我搞了半天才弄清楚那些銅錢、銀塊、銀錠子那個大那個小。
付了定金，我和阿書往樓上走，打算養足精神，晚上玩兒個夠，走到一半時，樓下忽然熱鬧起來，回頭一看，見堂下來了一位粉衣女子，聘聘嫋嫋的身姿，眉如遠山，眼含春水，麵若桃花，身後跟了兩個小丫鬟，四個家丁。掌櫃的正笑嗬嗬地跟她說話。
“原來是客棧東家的女兒，長得真好看。”我說。
“嗯。快去睡會兒吧，你剛剛不是很困嗎？”阿書推著我回房。總覺得阿書是一個溫文的男子，可有時候他會表現得像個小孩子似的。他這樣推著我，讓我想起端華來。
“阿書。”
“嗯？”
“我本來有一個師弟的，他在一百多年前失蹤了。你說他是不是跟你一樣失憶了，所以找不到家了？”
阿書讓我麵對著他，說道：“你若想他，我就陪你去找他。”
“師父遍尋六界都沒找到，我們……”
“還沒找到怎麽知道找不到，不要灰心，你不是還要陪著我去找我的家人嗎，是不是？”
“嗯，我一定陪著你的。”阿書擁我入懷，下巴抵著我的頭頂，我聽著他的心跳聲，不知不覺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