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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意外魔君送禮來

  戎冶又道:“魔君吩咐,一定要將此物親手交到韶華姑娘手中。”說著,攤開一隻手,金光一閃,手中便出現一隻鎏金小盒。他打開盒子,又是銀光一閃,一隻銀鑄的鐲子躺在盒中的錦緞上。這鐲子隱隱透著一股沉靜之氣,一看便知是非凡之物。這鐲子的法力或許還在以上四樣法器之上。


  我轉頭看向師父,師父正凝視著那個人,目光沒有絲毫波動,看不出情緒。


  “你回去吧,告訴魔君,他不必如此,我徒兒身份低微,消受不起魔君的賀禮。”師父終於說話了。


  戎冶道:“魔君的命令一旦發出,從不收回,還請姑娘收下。”


  師父看著那人,良久,才道:“好,韶華,你且收下吧。”


  我走到戎冶麵前,雙手接過金盒,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我竟看到他衝我笑了一下,也隻是一瞬間的事,一瞬間後,他便又恢複了那冷熾的模樣。


  我剛想將盒子放到那堆禮物上,那人卻說:“請姑娘現在戴上。”


  我隻好又看向師父,不知道該怎麽辦。


  師父道:“你若不想戴,便不戴。”


  我聽後蓋上盒蓋,我確實不想戴它,誰知道魔界送來的東西有沒有什麽蹊蹺。


  可那人卻堅持道:“這是魔君的吩咐,姑娘若是不戴,我等回去後隻好自動請罪受罰,姑娘還是莫要為難我們的好。”


  我聽了,默默為自己鳴不平:“憑什麽我要聽魔君的話?我又不是魔界的子民,這魔君也忒霸道了些。”可我還是明白事理的,戎冶所說並非虛言,魔君治下一向嚴厲。


  我想,若是這手鐲真有什麽蹊蹺,師父在身邊呢,隻要又什麽異動,師父一定能第一時間保我平安。所以便從盒中拿出手鐲,戴在腕上。


  “你們……”我覺得自己被這兩個人聯手設計了,很氣憤。


  端華笑道:“師姐,你什麽也沒告訴我們,是我們自己猜到的,奚康怪不得你的。”


  星燁附和道:“對的,韶華你沒有做錯,你很守信用。”說著,和端華一臉壞笑地走了。


  我再見到奚康時,他明顯有些生我的氣,隻不過他也說了不怪我,他知道我沒有失信,可是他仍然有些生氣。


  第四日早上,眾人一一分手,狸力和兔子走時,兔子來到雲疆師父麵前,說:“雲大哥若有空閑,便帶著韶華和端華來櫃山吧,大哥時常念叨你呢。”


  師父笑著答應了。


  奚康與兔子道別的時,說:“再過一月我要替師父去無歸老祖那兒取丹藥,那時我給你帶幾顆竹筍過去。”


  兔子道:“謝謝了,不過櫃山上不缺竹子,這個時節竹筍雖然少,但也還是可以吃到的。就不勞你費心了。”


  星燁和端華嗤嗤地笑了。奚康恨得牙癢癢,卻不敢在兔子麵前失禮,隻能看著他們笑。


  師父和元辭上仙道別時,奚康走過來跟我說:“韶華,對不起,我不該生你的氣。”


  我覺得他很可憐,喜歡上兔子那種鐵石心腸的人,又被朋友取消,他心裏一定很苦惱,於是便安慰道:“我本來就沒介意,你不用說對不起。端華和星燁兩個是有些過分了,不過他們沒有惡意的,你不要怪他們。”


  奚康笑了,笑得很開朗,“韶華,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今後你若有什麽事要我去做,我一定義不容辭。”


  我聽他這麽說,心底也生出一種豪邁感,說道:“彼此彼此,你若有事,我也一定幫你,絕不托辭。”


  師徒三人乘雲遠去,去的卻不是雲榕山。這次仙宴中收到不少禮物,有很多都是天然的未經磨練的器胚,師父打算找個人把這些器胚打造成法器。


  我把玩著手上的鐲子,心不在焉地問端華:“你為什麽和星燁一起取笑奚康?奚康已經夠可憐了。”


  端華道:“我們這是為他好,讓他盡快認清瑽瑢姑姑並不適合他,否則時間一長,他越陷越深,最後會更可憐。”


  “原來你們打的這個主意。希望奚康他能早點明白過來,可別讓兔子傷害他。”


  “師姐你這可不對,不能因為你不喜歡瑽瑢姑姑便什麽都怪在她頭上,又不是瑽瑢姑姑讓奚康喜歡上她的。”


  “我也沒怪她呀。”我心虛地說。“你怎麽也叫她姑姑?她分明和我們差不多大。”


  端華靠過來,問:“師姐你都沒察覺嗎?”


  我反問:“察覺什麽?”


  端華湊到我耳邊小聲說:“瑽瑢姑姑她對師父有意思呀。”


  “啊?不是吧,你從哪看出來的?”


  “我們都看出來了,就你沒看出來。瑽瑢姑姑看師父的眼神都……”


  “咳,端華。”師父突然咳嗽一聲,嚇了我倆一跳。


  端華道:“是,師父。”


  師父道:“為師有點渴了,想喝雲榕山腳下的溪水,你去給我裝一袋來吧。”


  “師父!”端華苦著臉哀嚎。


  “記住,要在一炷香之內回來。”師父補充道。


  於是,某神龜施盡法術,用盡法寶,才在一炷香內帶回一袋子水來。


  傍晚時分,我們才到達一座道觀。


  我們剛到,道觀的門自己就打開了,從裏麵出來一個小道童,紮了兩個荷包髻,穿一身青灰色道袍,赤著雙足。


  他一出門便行了一個道禮,說道:“施主請進,家師已等候多時。”


  我們跟著小道童一路走入了道觀後院的藏經閣,道童停在門外,我們也停下來。他垂手立於一旁,閣中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貴客既已到此,難道隻是站在門口嗎?”


  師父道:“早聽說清禹道長善於卜算,果真如此。”說著,已推門而進,我和端華也跟了進去。


  房中書經之多,是我生平僅見,從地板到屋頂,每處都是書籍,密密麻麻,遮住了窗外的光線,讓這間屋子看起來有些昏暗。


  清禹道長就站在一排書架之前,正在翻看一本殘卷。我們走到他身邊時,他也沒抬頭看我們一下。


  他隻是低著頭,一遍翻看手中的書,一遍與師父說話。


  “你來是為了鑄器?”


  “是。”


  “你有什麽好東西?”


  誰都知道清禹道長是鑄造神器的大師,很多風雲六界的神器都是由他親自打造的。他這人有個慣例,誰來找他鑄器都可以,隻是那人一定要有值得他親自動手的器胚,否則一概不予理會。


  師父道:“我們眼中的好東西,道長未必看得上。這裏有幾樣東西,請道長過過眼。道長認為可以的就勞駕為我這兩個徒兒打造幾副趁手的法器。”師父將衣袖一揮,那些器胚便出現在地板上。


  清禹道長這才從書中移開目光,彎下腰撿起一件,仔細打量。他每一件東西都要打量半天,等他把這些都看完了,月已過中天,觀外的野雞已經打了兩遍雞鳴。


  他看完了器胚,又來看我和端華,看人的時間比看器的時間更長,尤其對我,他竟足足看了四五個時辰。從頭頂看到雙手又看到雙腳,從頭發絲看到指甲蓋。一開始我被他這種打量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臉上一直在發燒,不過時間一長我便習慣了,換做任何人被這樣打量四五個時辰也會習慣的。


  我們在這間書閣裏從第一天傍晚一直呆到第二天傍晚,進去的時候外麵上是雲霞滿天,出來的時候仍是雲霞滿天。竟給人一種時空錯亂的錯覺。


  出了那昏暗的屋子,我才看清清禹道長的長相。他很瘦,卻很結實,隔著寬大的道袍能看到虯結在他身體上的肌肉。他的皮膚是黃銅色的,在夕陽之下覆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紅,顯得他蒼老褶皺的麵龐紅潤堅毅。他已沒有了眉毛,不知是天生沒有還是老的掉光了。他的眼睛裏沒有瞳孔,也沒有眼白,是一片茫然的銀灰。本來無論誰看到這麽一雙眼睛都會覺得害怕,但他整個人都給人一種出奇的沉靜感,他就站在那裏,不動時風也吹不起他的衣擺,不說話時,眼不眨,鼻不聳,仿佛一座雕塑。於是他的眼睛也不那麽嚇人了,也就是因為大家都在下意識裏把他當做一座雕塑,那麽眼睛沒有瞳孔也就沒有那麽奇怪了,是銀灰色也不覺得詭異了。


  若說仙人們都可以隨意變換自己的容貌,大多數仙人都會選擇以自己最年輕最得意時的樣子麵對世人,雖然也有幾個喜歡把自己弄得白須銀發,但把自己變幻成這副模樣的六界之中隻怕也隻有清禹道長了吧。


  我們帶來的器胚,清禹道長隻選用了七件。


  做法器需要時間,我們師徒三人便趁這段時間去了一趟極西之地的上古荒林,千萬年來那裏都是無人之地,卻是奉芝仙人曾經的藏身之處。


  現在已過了兩百年,也不知他還在不在那裏。也許端華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條路,這條他的逃生之路。


  師父與我緊跟在他身後,一路無言。


  奉芝藥仙果然已經不在這裏了,我們隻在茂密的雜草叢中撿到了幾顆廢棄的藥丸和一些雜七雜八的幹枯的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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