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百煉千錘龍吟戟
又是“鏘”地一聲,半月戟自動拔出地麵,在半空中耍了十八個大招,終於平靜下來浮在端華身前,用戟身輕蹭他的袖子。
端華咧嘴一笑,戟尖在虛空劃過,留下一道黑色的空間裂痕,間雜水流之聲,清脆悅耳,不仔細聽又像是龍吟。
“哈哈哈!赤火百煉破空戟,流水千錘是龍吟!”端華大笑三聲,“兄弟,你便叫破空龍吟戟吧!”
龍吟戟在端華手裏翻了一圈,發出淡淡的藍色光暈。
師父提醒道:“還不快謝過清禹道長。”
端華將龍吟戟背在身後,學著凡間俠士抱拳道:“多謝道長!”又對一眾煉器道士們說:“多謝各位道友!”
這時候那些煉器的大漢們都已穿上了道袍,像這裏的道童一樣光著腳,他們穿上道袍倒是搖身一變變成了仙風道骨的仙人,若是將臉上的汗珠擦去,還會顯出幾分儒雅的氣度。他們紛紛說:“不必客氣。”
我看到有幾個道士的眸子顏色極淡,想到清禹道長銀灰色的眼珠,猜想這也許是他們修煉的獨門功法所致,修為達到一定境界,法術會改變修煉者的體質,移經易脈著有,脫胎換骨者也有,眼睛顏色改變也不足為奇。
我們沒再逗留。師父說出來這麽久,有些想家了,我們便回了雲榕山。
此時已過深秋,北方的秋天是落葉的秋天,雲榕山上除了蒼翠的古鬆,其餘草木都已變紅變黃。走在林間,腳下是鬆軟的落葉,兔子、鬆鼠之類在樹間竄來竄去,忙著儲存一冬的糧食。肥胖的麻雀是不怕冷的,它們也不愁沒有吃的,這時候它們最閑,一天最多的時間就是停在樹枝上歡唱。
回山時正是露重霜白的時辰,竹屋前長出的青草已經開始變黃,草上覆了一層白霜,讓人擔心它們會不會被凍傷。
屋中那幅曲水流觴圖,圖中所畫是浮秋山的浮居水。狸力、蒼龍、師父坐在水邊的草地上,杯酒放在凹凸不平的玉石上,玉石後麵跪著一個穿白衣的女孩,女孩臉泛紅暈,拿著酒壺倒酒,好像是喝醉了。他們身後放了十幾個酒壇子,蒼龍四仰八叉地攤著手腳,他的撼天鏈被甩在後麵,砸翻了七八個酒壇,酒水四溢,師父拿著落世劍將平坦的草地挖出一道淺溝,讓酒水順著淺溝流入浮居水,狸力拿了隻酒碗正往水中放置。
“尊師這手水墨畫已如何、了化境了。”
阿書當初是這麽說的吧?
屋外傳來端華練戟的聲音,自從螭龍青紋戟在清禹道長那裏回爐再煉了一回,端華就對之愛不釋手,整天不是擦拭就是舞戟,睡覺也要將戟放在床頭。
那戟並非端華的本命法器,他的本命法器是龜盾,但是盾是防禦法器,端華好武,喜歡攻擊,所以並不常用到龜盾,我也隻見過一兩次,那是個白色的骨盾,會發出和端華的本體龜殼上一樣的五彩神光。
螭龍青紋戟是端華與西海龍太子敖闖同玩時敖闖所贈。其上所盤螭龍是一頭借著西海之名在西海之畔為非作亂的螭龍,被西海龍王收服罰於海底思過五百年。敖闖貪玩,無意中撞見受罰的螭龍,便求龍王將之賜予他做奴仆。龍王怕螭龍惡性難除,敖闖年幼無法約束,便將螭龍化作器魂賜予敖闖。
後來敖闖被貶至商家鎮,遇到端華,兩人誌趣相投,敖闖便將這戟送給了端華。
我叫:“端華。”他停下動作,向我走來。我問:“自你回來還沒去和以前的朋友聚一聚吧?”
端華懂啊:“沒呢,嗯……師姐一說我倒是想去看看他們了。過兩天師父出關我就去向師父說,然後出山玩兩天。”師父一回雲榕山便把自己變回雲榕樹,一直都在閉關修煉。
我點點頭,沒說話。端華可以去找他的昔日好友歡聚一場,我隻能呆在山裏對月興歎。我的朋友很少,隻有紫君、奚康和蝴蝶穀的葉兒。紫君是個小屁孩兒,什麽都不懂,奚康被他師父派去九幽宮跟他五師兄一起收服一隻豹精,我才從蝴蝶穀出來,不想再去打擾葉兒。
可是我又不想再像從前一樣整日窩在雲榕山修煉,我被外麵的世界吸引了,食髓知味,這幾個月山外的生活才讓我覺得自己是真正的活著,從前的日子是那麽孤獨,我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了。
而且,我現在需要其他的事占據我的心神,阿書的事讓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心碎、失落還有不甘,我整天被這些情緒淹沒,這實在不像我,我也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並且我發現,因為這些情緒的出現,我的修為都有些停滯。
明日就是天宸與婉瑟的大婚,各路仙友這幾日都在往天庭趕,雲榕山上空偶爾也會有一兩個仙友乘雲掠過。
阿書就要有自己新的生活了,我也不要再糾結於從前,我也要過一種新的生活,還要比阿書過得好。心底有一個不願承認的想法:等將來哪一天我與阿書再見麵,我一定要昂首挺胸、底氣充足地與他談笑自若,我要提升修為,至少再見麵時我有資本與他這個仙界鎮軍大將軍平起平坐。
每每有這種想法時,我都會自責地臉紅,我怎麽會有這樣幼稚又偏執的想法呢?若是被師父知道了,他一定會引經據典地好好教導我一番的。修行之人就不該有攀比好勝之心,更不該執著於兒女之情。
這日中午,日頭高照,天氣卻暖中帶涼蔚藍一片的天空下降下一個白衣仙子,卻是我最不喜見的兔子瑽瑢。
她抱了一隻長長的錦緞盒子,一落下端華便迎了上去。
“瑽瑢姑姑,怎麽有空到雲榕山來玩?不過太不巧了,我師父正在閉關,他閉了神識,不能見你了。”
我一直都好奇,端華他每次見到瑽瑢都一臉討好,簡直可以算諂媚了,是什麽讓他對兔子這麽不同呢?
上次我問他為什麽叫兔子姑姑,他沒回答卻告訴我說兔子對師父有意,難道端華一直把她當師娘看待嗎?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再說,師父也不可能看上兔子這種心腸冷硬、說話刁鑽的人啊。
“雲大哥在閉關?”兔子臉上閃過意思失望,“那確實是不巧。不過,難道你們不去赴天宸神君的婚宴嗎?聽說天帝向各路仙家都撒了請帖,你們雲榕山不可能沒收到吧?”
端華看了我一眼,撇撇嘴說:“收到了,但是師父沒說去。”
收到了?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我剛要問端華,端華卻已知我要問什麽,說道:“師父特意不讓你知道的,怕你見了請帖又要傷心。”
我不說話了,單是聽到他們成婚的事我就要掉眼淚了,更別說看到請帖了,而且就算他們專門下請帖請我去我也不會去的,去了不是在自己的心上捅刀子嗎?
兔子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刺激我的機會的,她將錦盒放在端華懷中,對我說:“若我是你,我就要去看看他能不能當著我的麵坦然自若地娶別人,就算阻止不了,也可以給他添添堵,傷了我的心,還有心情洞房花燭,哪有這麽美的事?”
我道:“你別瞎說,阿書他也不想的,他是沒辦法。”
兔子像看白癡一樣看我,說:“你傻不傻,他都做錯了你還幫他說話?”
端華夾在中間說:“瑽瑢姑姑,師姐她有自己的想法,你別說她了。你這盒子裏是什麽?是不是給師父的?”
兔子說:“不是,這是給天宸神君的賀禮。”她又接著對我說:“就算他有苦衷,但他有未婚妻還與你糾纏,這總是他的不對吧?他難道就沒點歉疚之心,沒補償你點什麽?”
補償?沒有,就給了我一個用不著的玉佩。但我不想告訴兔子,轉過頭不看她,說:“你管不著。”
兔子被我氣得夠嗆,“哼”了一聲,不想再理我這個白癡了。她對端華說:“端華,雲大哥不去,你代他去吧,我也是代我大哥去赴宴的,我們將禮物送上就可,不用留在宴席上。”
端華猶豫了一下,說:“師父的意思大概是不去赴宴,也不送賀禮,我還是不去了吧。”
兔子拽過端華,悄聲說:“為了你師姐,你一定要去!”她雖是悄聲說的,但以我的聽力仍是聽得清清楚楚,我知道兔子是故意讓我聽到的,我在心裏對她這種小心機十分不屑,卻也好奇為什麽說為了我,端華一定得去。
“你想啊,”兔子說,“你師姐與天宸肯定是餘情未了,不然她怎麽還幫著他說話?你替她送份賀禮上去,讓天宸以為韶華已經放下了,還特地送禮祝他與新娘永結同心,這不就能斷了天宸對韶華的念想了?以後也不用擔心他們兩個死灰複燃了。”
端華聽了“嘿嘿”一笑,說:“瑽瑢姑姑,是不是你不想一個人去,就騙我和你一起赴宴啊?我可不傻,你不要白費心機了。”
兔子沒料到端華會這麽說,愣了一下,被氣笑了,說:“什麽白費心機?我的心機可是為了韶華好,她不領情,你也懷疑我?”
端華見她說話不像是假的,知道自己誤會她了,不好意思道:“可師父都不去,我去做什麽?被師父知道了一定會罰我。”
兔子說:“你這個做師弟的為師姐送個禮怎麽了?雲大哥知道了隻會誇你愛護師姐,怎麽會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