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流光溢轉花妖眼
我看看四周平靜的草原,除了草長得比人還高這一點,沒什麽危險的地方,不禁有些懷疑鄭磯的話。
鄭磯見我不信他,冷哼一聲,不再理我。我挨著奚康坐下,掏出一粒培元丹吃了,稍稍緩解了周身的疲憊,也學著奚康的樣子打坐修整。
沒休息多久,突然聽見鄭磯興奮地大喊:“平脊四翼飛獸,真是太幸運了!”他使勁推推我們,“你們倆快去把它捉下來,我們乘坐它去就不怕任何東西了!”
奚康被推得差點趴到地上,他皺了皺眉,抬頭順著鄭磯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眼前一亮,直接飛上去與平脊四翼飛獸周旋起來,我見奚康一個人對付飛獸似乎有些吃力,便也飛上去與奚康兩麵夾攻。
平脊四翼飛獸天性溫和,若非有人攻擊,它是絕對不會傷人的,而且它一出生就是聚丹期神獸,一生修為都不會超過元丹期,所以它雖然體型巨大,但是很好捕獲。因為飛獸速度迅猛,又天生對冥界中的危險感應敏銳,所以若能馴服飛獸,便可避免碰上不必要的危險,十八層地獄之間暢通無阻,不過平脊四翼飛獸喜歡自由,若將它困的久了,它便會鬱鬱而終,而且它不會認主,隻會暫時屈服,所以即使飛獸有如此好處,也沒人把它圈養起來。
我們將飛獸捉了下來,鄭磯走近有些煩躁的飛獸,拍拍它的兩個犄角,說:“行了,我們隻要你捎載一段路,然後就放你走。”飛獸聽了他的話,竟比之前更加溫順。
於是我們坐上飛獸寬闊的背,大約經過十四個時辰,途徑草原、大海和光禿禿的丘陵,終於找到了和一群幽靈呆在一起的呼耶達。
幽靈不是鬼,是單個的魂魄。人有三魂七魄,動物的魂魄數量不等,將一個身體內的魂魄拆散,就稱其為幽靈。
呼耶達長著一雙碧綠色的眼珠,從發現我們起就一直盯著我們,我總覺得下一刻他就會用眼神在我們身上盯出幾個洞來。
他隻是盯著我們,目光中是滿滿的懷疑與警惕。鄭磯率先從飛獸上跳下來,半跪在呼耶達麵前道:“拜見尊者,我奉趙文書的吩咐送這兩人前來見您。”
呼耶達看了我們兩眼,撫摸著一個幽靈的背,輕輕點了點頭,鄭磯道:“任務已完成,小人告退!”一向嬉皮笑臉的鄭磯到了呼耶達麵前竟十分恭敬嚴肅,甚至眉頭也微微皺起,說話、動作都十分利落。
我不解地望向鄭磯,他不帶我們回去了嗎?
鄭磯說完便坐上飛獸離開了,完全不管我們一會兒要怎麽離開這裏。
呼耶達這時候開口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好像很久沒有說過話了。他說:“我聞到避陽火種的味道了。”他拍拍那幽靈的背,“幫我取來。”
那幽靈一直都趴伏在呼耶達盤起的腿邊,聽到呼耶達的命令才抬起頭來,幽靈沒有神智,若無主人,他們隻會四處無目的地遊蕩,他們的目光永遠呆滯,表情木然,接近透明的身體散發著幽幽的綠光,從遠處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一團鬼火。
那幽靈慢悠悠地飄過來,奚康掏出裝火種的麻衣布袋,幽靈想將手伸進袋子裏,卻被麻衣布袋上的仙靈之氣所傷,哆哆嗦嗦地回到呼耶達腿邊繼續趴著,一副怎麽樣都不想再過來的樣子。
呼耶達輕撫他的頭以作安慰,奚康抱歉道:“對不起,我沒想到。”他把火種從袋子裏倒出來,四枚火種懸浮在半空中在原地轉了幾個圈,似乎在尋找什麽,隨後它們興奮地抖動了幾下,一個接一個地往遠處飛去,不見了蹤影。
奚康道:“呼耶達尊者,火種我已尋回,你許諾的報酬呢?”
呼耶達坐地不動,伸手成爪,不一會兒,那四團火種就被他拘了回來,他仔細打量這幾團火種,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答應的事,我自會實現。”他將擠成一團的火焰拋出去,從懷中摸出一隻鐵皮盒,我也湊過去看了一眼,裏麵裝的是兩顆蘊雷珠。
呼耶達說:“還有引雷脈,我已將它困在亂石丘陵其中一個小丘陵中,若想讓它認主,還需你自己去收服它。”說罷,呼耶達閉上了眼睛,我們眼前景物驟然變換,已然身處亂石丘陵之中。
收服引雷脈的事十分順利,引雷脈靈活迅速,我與奚康二人聯手將它逼至早已準備好的陣法之中,奚康將中指血滴在引雷脈上,引雷脈立刻就認主了。
我們在第十三層地獄中休息了半天,等靈力恢複充盈才施展飛行之術離開。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將玉淨瓶中的魂魄交到在第一層地獄值守的牛頭馬麵那裏。牛頭馬麵二鬼差常年守在往生橋不遠處的渡河岸邊,看守從人間到地府的其中一條最便捷的通道:地府之門。雖然最便捷,但地府之門從來隻在每年七月份打開,那一天正是凡間俗稱的鬼節。
我們從第十三層地獄一路不停地回到第一層地獄,身上的靈力又消耗地差不多了,就找了一間鬼屋客棧,打算先休息一下。自從在人間都城昏迷醒來之後,我就沒睡過覺,這些天奔波勞累,雖說靠著八百多年的修為隻要歇一歇又能精神充沛,我還是想要睡一覺,很久沒有躺下了,我還挺懷念枕在枕頭上的感覺的。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我起床整理好被壓皺的衣服,去敲奚康的門,結果門一碰到就開了,屋裏沒人,隻有一張紙條上寫著“我出去逛逛”。
我下了樓,坐在客棧大廳裏等奚康。我們來時客棧裏冷冷清清的,這時候卻是人來人往,無比熱鬧。這些人鬥山街做生意的,他們兩三個一堆,挨在一起幾乎頭碰著頭地或介紹或詢問物品的屬性與價錢。
我坐在那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被三個人問過要不要買東西了,我覺得他們這種交易方式很有趣,卻沒有要買些什麽的想法,漸漸地,那些人見我一直搖手,便都不再過來問我。
我坐在那裏看他們小聲地交易,覺得有些好笑,就算再小聲,像我這樣有修為的人也能聽到啊,他們這麽做無異於掩耳盜鈴。我忍不住笑出聲,惹得幾個鬼轉過頭來看我,我立馬低下頭假裝沒看到他們的目光。
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好像,我剛才看到熟人了。我又抬起頭,那些鬼已經不盯著我了,我看向離我不遠的一個穿綠衣服的鬼,我試探著叫了一聲:“午春候?”
那個鬼的身形明顯一僵,我再問:“午春候,是你嗎?”
他轉過頭,衝著我露出尖利的鬼牙笑了一下,我愣了,這鬼不是午春候。
他問:“你叫我嗎?”他仍保持著低低的音量,幾乎是用氣音說的,讓人更感陰森。
我也回笑過去,道:“抱歉,我認錯人了。”
他走過來,手裏托著一個黃布包,他說:“你在叫我的眼睛嗎?”
我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異常明亮,就像太陽底下的水晶,流光溢轉,煞是好看,與他這個鬼一點也不相配。
他又說:“我這雙眼睛之前的主人就叫午春候。”他陰測測地笑著,但我知道他其實並無惡意。
我被他一提醒,頓時了然,難怪我會將他錯認成午春候了。他那雙眼睛流露出的氣息可不就跟午春候一模一樣嘛。
原來午春候的眼睛還在,隻是怎麽會在一隻鬼的眼眶裏呢?我問出心中的疑惑,那鬼把黃布包往桌上一放,說:“你買了我的東西,我就告訴你。”
我問:“裏麵是什麽?多少錢?”
“是百鬼鬥篷,你第一次來地府嗎?這裏買東西不用錢,用的是等價的東西交換,你可有與百鬼鬥篷相同價值的東西嗎?”他用氣音一口氣說這麽多話,我的耳朵接連受到刺激,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
這百鬼鬥篷無非是穿上後可以召幾隻傀儡鬼出來任憑差遣,那傀儡鬼也不是真鬼,而是由鬼氣幻化的,出了冥界這鬥篷就不能用了,買它實在不值。但是我一看到那雙散發著光彩的眼睛就忍不住想到午春候那幅蒼老佝僂的身子,也許就是因為缺了這雙眼睛,好好的花妖才會變成這幅德行。我還挺想看到午春候重新得到他的眼睛之後的樣子的,我想,他一定是個像花一樣的少年。
我把黃布包推向那個鬼,看著他的眼睛說:“我要買你的眼睛,用什麽換?”
那個鬼吃了一驚,隨即說道:“眼睛隻能拿眼睛換,這眼睛不太適合我,它們太亮了,戴在眼眶裏看不清東西,你要用你的眼睛換嗎?”
“用別的換行不行?”
“沒了眼睛我就看不見了,當然不行。”他抱起黃布包站起身,“你無心交換,別耽誤我時間。”他有點惱了,轉身就走。
我站起來攔住他,他的表情更陰狠了,看上去像是恨不得穿過我的身體快些離開我。我盡量放輕聲音道:“別急著走,總能找到你願意交換的東西的,你想一想,你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