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鬼兵追殺入輪回
空穀悠悠，這裏和蝴蝶穀一樣常年四季如春，卻沒有蝴蝶穀中生機勃勃的樣子。
我與奚康分手後，奚康要去給他五師兄複命，我就直接駕雲來了這裏，雖然奚康囑咐我要我盡快回雲榕山以避冥界追兵，但我還是想要早一點將眼睛給午春候送去，曾經那麽俊朗的一個花妖，以一個又瞎又老的形象維持了近千年，我覺得既然現在就可以幫到他，就不要浪費不必要的時間，反正就算鬼衛追到人間來，也要花費些時日才能找到我，不可能那麽倒黴一下就被他們找到吧。
為了節省時間，我借用了百花殺的力量，飛到空穀上方時，見穀中仍舊排了許多妖精，下落時我特意直接落到午春候的山洞洞口，就是怕在遇到上次來這裏時那種情況，徒增麻煩。排在前麵的妖精見我突然冒出來，還以為我要插隊，紛紛指著我又罵又嚷，我丟下一句“我不是來借鏡的”就轉身跑進洞裏，外麵不住的咒罵聲我隻當聽不見。
午春候的山洞依然繁花似錦，洞內隻有他一個人，老神在在地坐在輪回鏡前垂著頭打瞌睡。他聽見洞內有腳步聲，頭也不抬地威脅道：“私自入洞者是什麽下場，要我再給你說一遍嗎？”
我愣了一愣，上次因為午春候把我錯認成妖後，對我的態度畢恭畢敬，現在在他生冷的語調下竟透著上位者的睥睨與高傲，我一時有些不太適應。我不知道的是，午春候雖名為妖皇後宮的奴仆，實則是代妖後管理百花殺的花中宰相，在花妖之中有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當年妖族鼎盛之期，午春候也曾立於眾妖之上，受百花供奉。
我道：“午春候，我來看你了。”
午春候身形一僵，他冷哼一聲，顯然還在為我“騙他”生氣，“你來做什麽？有事去外麵排隊，我記得下一個好像不是你吧。”
這老頭兒，還挺記仇。我說：“我去了趟冥界，給你帶回件東西。”
他又冷哼一聲，道：“謝謝了，不用，你我非親非故，我又無功無勞，受之有愧，你自己留著吧。”
我吧裝著他的眼睛的小玉瓶托在手上，看他對我愛答不理的，便想逗逗他，“可這東西我用不上，而且它本身就是你的，我原本想物歸原主的，飛了好大功夫才到手，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吧，反正把眼睛給我的那隻鬼也不太舍得，我回去問問他還要不要，說不定能從他那兒換點什麽比這雙眼睛更有用的東西。”說著還打開瓶塞將那雙眼睛倒了出來。
那雙眼睛一出來，便本能地感應到主人的存在，爭先恐後地向午春候飛去，那眼睛中散發除七色流光，映得滿洞穴的花都失去了色彩。。
午春候也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息，先是不敢置信地一驚，再是大喜，“噌”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也不再低著頭了，雙手顫抖著去摸他的眼睛，快要觸摸到的時候才想起來眼睛不能用手摸，便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那雙發光的眼睛上上下下圍著午春候不停地轉圈，好像一對見到久別的母親的孩子，抑製不住地想要擁抱母親再也不放手。
我慢悠悠地走過去故意說：“好了，午春候都說受之有愧不要你們了，你們乖乖會瓶子裏來吧，別打擾他清修。”
那雙眼睛見我走過來就像見到強盜一樣瑟縮地躲到了午春候身後，午春候嘴唇蒼白，他把手放下，用沙啞的嗓音對我說：“多謝你。”
我見他激動成這幅樣子也不好再開玩笑，收了玉瓶一本征集地回道：“不用客氣。”
他又坐到地上，手一伸做了個“請”的手勢，這是請我坐在他對麵。
我席地而坐，心裏感歎終於扭轉了我和他的關係，總算沒讓我白白為這雙眼睛付出這麽多。
午春候問：“你用什麽換的眼睛？”
我如實道：“眼睛自然用眼睛換，我找到了那隻鬼本來的眼睛，他還額外付給我一件鬥篷和一根聚魂枝。”我沒想說被追捕的事，怕他會因為不想欠我認清而將罪都攬在自己身上。我幫午春候換眼睛本來就沒想過要什麽回報，而且我就怕午春候會把我好不容易得來的眼睛交給冥界抵消我的罪過，那我豈不是白忙一場。
不過午春候可沒那麽好糊弄，他不用想也知道這件事沒我說得那麽輕鬆簡單。他將那雙眼珠收到掌心上，說：“你不用擔心我會覺得欠你的，我感謝你為我尋回眼睛，作為報答，你可以使用輪回鏡。”
這又不是做交易，午春候這個怪老頭。
我覺得再跟他說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反正眼睛已經送到，算是功德圓滿，我現在還處於隨時都有可能被人追殺的狀況下，最好還是快點回雲榕山，於是便道：“我不需要你的報答，”我站起身，“我還有事，先告辭了”說完轉身就走，頭也不回的往雲榕山飛去。
踩在雲裳，我正自言自語地說午春候的壞話，突然感到前方隨風飄來一陣死氣，這氣息我太熟悉了，冥界到處都彌漫這這種氣味。
料想是冥界的追兵來了，暗道一聲“怎麽最近這麽倒黴”，便沒有時間再想別的，掉頭就往回跑，其實我是被這一突發事件嚇著了，知識後最好趕快找個地方隱藏腎虛型和氣息，暫時躲過這些鬼兵比較明智，我往回飛到一半才想到這點，可惜已經晚了，鬼兵已經發現了我，正加快速度鬼吼著形成包圍。
我喚出攀雲挽月鞭，又對百花殺下了禁令讓它手下留情比殺了他們，百花殺閃了一道銀光算是回應。
接下來就是一陣混亂，鬼兵身形飄忽，人多勢眾，我有寶物相助，卻也應對艱難，顧前難顧後，好幾次都險些被他們手中的鐵鏈捆住，逼得我現出本體，以藤條對付鐵鏈，就像上次對付會分身術的秋節賦一樣，用分出的藤條對付人多勢眾的鬼兵。
就在打得不分上下的時候，我察覺到身後有人飛來，抽空看去，驚喜地發現那是葉兒。葉兒踩著魚群繽紛的蝴蝶，身披霞衣，逆風拂雲而來，此時此刻，要問我誰是這四海八荒最美的人，我肯定回答：是葉兒！連師父也比不上她的美！
“韶華，怎麽回事？”葉兒停在我身後，拍飛了一隻想要偷襲我的鬼兵。
“你來的正好，原因我一會兒再跟你說，你先幫我打退這幫鬼兵。”
有葉兒幫忙，我應付地輕鬆了些，卻不想我方多了一名幫手，敵方竟狡猾地備有一隊後援。
一隻像是頭目的鬼兵向遠處伸長了脖子，從嘴裏吐出一隻隻有巴掌大小的青麵小鬼，那小鬼嘿嘿嘻嘻又蹦又跳地在空中耍了一會兒，頭目鬼伸手一指，小鬼便蹦蹦跳跳地以極快的速度往他指的方向去了。
沒多久，那小鬼又蹦蹦跳跳地回來了，在他身後是又一隊陰氣衝天的鬼兵。
葉兒正打得怒火中燒，毫不留情地用她的蝶粉燒掉了一隻鬼的雙腿，一邊打一邊喊：“你們這些不知廉恥的鬼物，以多欺少算什麽！”
我想起她的孩子胡辛就是被鬼用陰火所傷，險些夭折，徐匯因此她才對鬼沒什麽好印象，所以對他們招招緊逼，大半的鬼兵都被引去對付她了。
突然眼前炸開一團淡紅色的煙霧，一個沙啞的聲音道：“用你的鐲子！”
我聽出這是午春候的聲音，回道：“我不想傷了他們！”本來我已經做了錯事得罪了冥界，若是再打傷鬼兵那我真的就罪無可恕了。
“蝴蝶妖拖住他們，我帶韶華走了！”午春候沉默了一瞬才說道，話音剛落他就拉著我飛出了煙霧，半點不停地往空穀飛去。
空穀中眾妖抬頭望天，亂成一團，見午春候回來紛紛大聲抱怨：“老頭你幹嘛去了！”
“你這賊廝忒不地道！”
“午春候你太把自己當棵蔥了！”
“就是！你說走就走，逗我們玩兒呢！”
……
午春候絲毫不理，拎著我進了東，用花藤將洞口堵住。
洞中唯一的光線被擋住，瞬間暗了下來，午春候拿出一個菱形水晶往洞頂一拋，菱形水晶穩穩當當地浮在上麵，發出猶如太陽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洞穴。
我這才有機會看清午春候，本來要不是他說話太氣人我還想看到他裝上眼睛之後的樣子再走呢。我見他仍是眼窩深陷，便知許是因為時間太倉促，他的眼睛還沒安上。
“多謝你出手相救，不然我還不知要和那些鬼打到什麽時候。”我說。
午春候說：“是因為我的眼睛所以他們追捕你嗎？”
我耷拉下肩膀，這時候也隻好實話實說，再瞞他的話他也不會信。我將前因後果簡單地說了一遍，午春候聽了背著手在洞裏轉了一圈，轉回到原地又站著不動想了半天，他輕輕歎了口氣，道：“惹了冥界可不好脫身。”他麵向我，“你知道我不願還輪回鏡的下場，該能想到這件事是十分嚴重的。我有個辦法，就是不知你舍不舍得離開一段時間。”
“你說，隻要能解決掉這件糟心事，讓我不再手鬼的糾纏，怎麽樣都行。”我是真怕被鬼抓回冥界受刑，看著午春候現在這個樣子，我就能想到我被捉回去的下場。
“你進入輪回鏡中，隻有不再六界之內，鬼才找不到你，否則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他們也能找到你。”
“可……這樣的話我不知要在京中藏多少歲月，這……師父若找不到我……”我猶豫不決，既知這是現在唯一的好辦法，又擔心進去後輪回鏡不放我出來，時間一長，師父和端華會以為我失蹤了。想想但年端華失蹤後師父的樣子，我有些害怕。
午春候道：“我會托那個蝴蝶精送信給你師父，你放心在鏡中修煉，時候一到，輪回鏡自會放你出來。”
輪回鏡能令人進入六道輪回，卻是屬於六界之外。進入輪回鏡中的人無法控製它的時間，有些人一進去再出來就是滄海桑田，有些人一來一回隻不過眨眼功夫，仿若黃粱一夢。
有人給師父捎信我就放心了，這下就算在輪回鏡裏呆上一千年我也不管了，雖然我會想念師父和端華，但是此刻為了保命，這些都顧不上了，相信師父也能體諒我。
我端正地站在輪回鏡前，等待午春候替我念出鏡柄上的咒語，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對午春候說：“午春候，我還沒看到你裝上眼睛的樣子呢，趁我還在這兒，你裝上讓我看看唄。”
恰在這時洞外傳來鬼兵的叫喊，我慌忙催促午春候：“快點，不然來不及了！”
午春候本來想不管我的催促快些念完咒語送我進鏡子的，卻被我抓住胳膊一陣懇求。洞外鬼兵已經開始用法術對付洞口的花藤，午春候抽回胳膊，在我期待又焦急的眼神下快速安上了眼睛。
我心滿意足地欣賞著吳春和發著光的眼睛，那光遮住了他臉上的皺紋的半點，他花白的頭發在這光的照耀下像是一根根上好的彩色絲線，反射著柔和美好的光澤。
午春候也看見了我，他終於再次看見這個世界，本來他還沉浸在這喜悅之中，卻在看到我的樣貌後露出了驚訝至極的表情。
“妃寧！”他把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
“什麽？”我好像聽到他叫了一個很熟悉的名字，但是在哪裏聽過我卻又記不得了。
這時洞口已被破開一個小口，一隻鬼鑽進來，午春候轉身一揚手，洞口的花藤伸出一根藤條把他拖往了洞外。
“站好，我念咒了。”午春候說。
我衝著鏡子站好，閉著眼睛，嗅著洞內的花香，最後聽到的是午春候喉嚨裏低啞的咒語。
進入輪回的感覺是這樣的嗎？像是被人推進一個狹窄的箱子，但是你又不會覺得擠，因為你知道隻要忍一下就能去往一個全新的世界，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