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相逢不識
明月鎮最大的宅子裏,一男一女兩個孩童爭執不休。
“哥哥,我的老師天下第一,不服氣麽?”八九歲的女童鼓著腮幫子,叉著腰,小眼睛瞪得很圓。
“妹妹就愛說大話,論武功你家女先生怎麽比得過我家男教師英明神武!”十一二歲的男童環抱於胸,一副尊長的大人模樣。
“我就不服氣,會武功怎麽了,真是粗魯至極!”女童向著哥哥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道:“不如,咱們讓兩位老師比試一下,孰優孰劣,哥哥,你看如何?”女童老氣橫秋的說。
“比就比,就怕你們娘們兒 到時候輸的哭鼻子抹眼淚!”哥哥高傲的昂著頭,大步邁出,向著演武場走去。
剛才說話的那兩個孩子 ,乃是明月鎮一等一的大戶金大海的一對兒女,這金大海早年經商,累下萬貫家財,隻可惜妻子病逝,留下一對兒女無人管教,雖說三歲蒙訓,七歲詩書,但大戶人家出來的孩子總是要比平頭百姓多掌握一些技能。
金大海以前也是行伍出身,慣會耍刀弄槍,且又愛結交江湖朋友,一直尋思著為兒子找為武藝高超的師父,研習武藝。他卻與雲天成了忘年之交,本來想著讓雲天成為兒子的師父,卻沒想,雲天還帶了一位絕世高人來。
金大海第一眼便覺得雲天身後的男子不簡單。那男子至多二十歲左右,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一雙紫色瞳孔煞是醒目,卻隱隱含著一絲憂鬱,欣長的身材,氣度不凡,隱隱透出一股皇族的貴氣。若不是他的雙眼如此失神,金大海真以為自己遇到了上仙。
金大海知道雲天是魔王的兒子,但不以為意。他雖是凡人,卻並不避諱這個。他隻要兩個寶貝兒女習得曠世才藝,能立足人世,他亦滿足。
雲天向他介紹紫瞳人的時候,說是大哥,他也信了。再看那紫瞳人武功確實不一般,一支弓箭射的百步穿楊,沒入石中,隻見白羽露在時候外麵;單手托起幾千斤巨石麵不改色,且一掌擊的粉碎,這功力整個武林無人能及。
輕則飄於水上而不沉,重則壓於鐵下而不塌。這等武術奇人,卻被金大海覓到,自然奉若上賓。金大海特辟東麵竹林一角精舍,取名“隱世”,招待先生入住。每日仆從伺候,一刻不敢怠慢。
金大海的喜事還不止如此,武學奇人才到不久,一日晌午,卻見一男一女借宿,管家的開門,引入客堂。金大海出外迎接,見男的生的俊逸非凡,女的懷抱幼女,藍色薄紗覆臉,氣質卻很是端莊。連忙引入,吩咐看茶。
一打聽,方知是外鄉遊客,正欲謀個差事,金大海本是好客之人,便問謀得差事是何?且有什麽本事?估摸著為女兒覓個良師,教些閨閣禮儀。且又見那女子雖則麵紗覆臉,卻是談吐優雅不俗,定是大家閨秀,心中到有幾分滿意。
一番長話短說,女子倒是應承下來,金大海大喜過望,連連安排這對夫妻住在南麵精舍。舍外香蘭搖曳,是為“獨幽”。本欲安排夫妻入住,那女子卻開口道:“那是我哥哥!”金大海倒有些嘩然,也不好細問,隻得另外安排男子住在了廂房,而女子和孩子住進了“獨幽”。
“先生,先生!快來快來!”一個女童急急奔入,一把拖住正在畫畫的女子,眼裏滿是急切,忙忙拉著她的手往門外跑。
“金枝,你這是怎麽了?拖著老師去往何處啊!”女子被孩子拽的手兒生疼,這孩子今天是怎麽了,這沒頭沒腦的,要把她帶到哪裏去?
“先生,先生!快來!”一個男童大步流星,上前抱拳道:“師父,請隨我走一趟,徒兒有要事相求!”
“金剛,你今日可有點怪,卻是為何?”男子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眼裏滿是疼愛,金剛嘴裏說著:“請師父去去就知道了!”一把在師父後背急急推著,推向門外。
花廳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門裏立著一味戴著麵紗的女子,風輕輕浮動,吹開了麵紗,露出半張猙獰的臉。
“嘯天!”女子話到嘴邊,卻又咽下,那男子立在慘淡的陽光中,薄雪輕輕覆於肩上,更襯出清冷的氣質。
“這位大嫂,你認錯人了!”回答她的是冰冷的言語,那雙紫色眸子裏沒有一絲溫情。
“怎麽會?”這臉,這眉目,分明是她朝思暮想的……蘭凝霜礙於兩個孩子在場,並未細認,不過她的心裏八九不離十,那個男人就是她的丈夫,黑嘯天!
“比賽怎麽還沒有開始?”男子詢問了身邊的金剛。
金剛正要開口,隻聽見屋外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金大海穿著裘皮捧著茶壺緩緩走了進來:“你們兩個小鬼,有這麽精彩的對決,怎麽不叫上爹爹啊!”金大海嗔怪著,一路笑嗬嗬走了進來。
兩位教師向著家主施禮,金大海一看,眉頭一皺,卻是有些犯難:一位是閨女的老師蘭大嫂,卻是主攻丹青的妙手,一位是小子的老師黑大俠,卻是武學高人,這一文一武,如何決一勝負,一時半會還真難決斷。
倒是管家想出一妙招:讓他們文的習武,武的習文,來一個顛倒,試試他們其他才藝。
“這倒有趣!”金大海抹一抹嘴,微微一笑。
比試的結果卻是打了個平手,黑嘯天的深宮幽蘭,卻是用指尖凝氣所畫,筆法清麗脫俗,隱隱有仙氣;蘭凝霜卻是另辟蹊徑,取一杆紅纓槍運氣耍弄,倒也龍飛鳳舞,煞是好看。二人比賽已畢,卻是難分伯仲,倒是犯難,隻得改日再決雌雄。
是夜,細雪紛紛,黑嘯天掌燈握卷,正在看書,忽見窗外透出一個窈窕的黑影,隻一閃,移至門外。清脆的打門聲隨即響起。
“是誰?”他警覺的摸了摸腰間的寶劍。
“是我!”那聲音似乎是個女人。
“蘭大嫂,你來做什麽?”黑嘯天麵露不悅,這女人太隨便了,雪夜訪陌生男人,太不知廉恥。
“我來……看你!”女人的聲音漸次低了,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
“看我?”黑嘯天嘴角勾起一抹嘲笑,隔窗道:“那真是有勞蘭大嫂惦念!隻是這半夜三更的,孤男寡女,恐怕不妥吧!”說罷,隨手熄了燈,坐在黑暗中。
窗外的人呆呆站在風雪之中,臉上的淚一滴滴滑落下來。
他竟然連她的聲音都忘了麽?她不甘心,黑嘯天怎麽一轉眼就把她忘個幹淨!像個瘋子在雪地裏哀哀的喊著“嘯天,嘯天,我是你的娘子啊!”回答她的隻有黑夜中的狂風暴雪。
一個趔趄,蘭凝霜倒在地上,苦澀的眼淚緩緩滴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