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痛極不痛
項陽眼底凈是怒火,他的聲音越發的壓抑,「你只看看琉璃現在的樣子,就知道朕比你更不希望看到這樣的事實。」
信兒繼續說道,聲音有些顫抖,帶著一點恐懼,「那一日,薛姨娘掉包之前,將夫人所生的小姐檢查了一遍,發現右肩有一顆硃砂痣,夫人便在自己女兒的肩上點了一顆守宮砂,其實想要分辨哪一位小姐才是夫人所生的極其簡單。」
一旦洞房花燭,守宮砂就會消失,而硃砂痣卻會永遠存在。
只是這樣的事情卻是毫無意義。
自從那個披風被焚燒之時,燃起的大火,差點燒死了琉璃的時候,項陽心裡已經完全相信了信兒的話。
那一顆硃砂痣無非就是多了一個證據而已。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而薛姨娘一朝身死,留給琉璃的那一刻內丹帶給她的絕不是福氣,除了災難,便只剩下痛苦了。
項陽揮了揮手,「朕不會去驗證,郡主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都無關緊要,只是從今以後,希望郡主不要在傷害琉璃,以免做出抱憾終身的事情。退下吧。」
趙雅蘭張了張嘴,想說出些什麼,終於什麼也沒說。
她撐著一口氣,走出大殿。
劍一慌忙的迎了過來。
她扶著劍一的手出宮。
劍一併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看見趙雅蘭失魂落魄的樣子比來時更甚,便猜到絕不是什麼好事,她此刻也半句都不敢多問。
只扶著趙雅蘭朝著宮門走去。
剛剛走了幾步。
卻是李婉柔身邊的如賦迎了過來,「夫人,您怎麼去了宸緣宮,皇貴妃娘娘正找您呢?」
趙雅蘭看著如賦,心裡沒來由的煩躁,面上也沒有隱藏,只是說道,「我今日身子有些不爽快,你和皇貴妃說,我先出宮了,改日再來看她。」
如賦不明所以,忙笑著去扶趙雅蘭,「夫人不舒服,那更要去承乾宮,讓我們皇貴妃宣太醫給夫人好生瞧一瞧。」
信兒的聲音一直回蕩在趙雅蘭的耳邊,「原本身份尊貴的蘭郡主之女便背負著血海深仇活著,從此父女成恨,母女成仇。而薛姨娘的女兒卻受盡寵愛,衣食無憂。」
她本能將如賦的手一把打開,冷冷的說道,「不必了。」
如賦看著趙雅蘭遠去的背影,那顯而易見的疏離讓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回宮向李婉柔稟告。
此刻大殿里已經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只是這平靜之下隱藏著深深的壓抑。
項陽來到琉璃寢殿的時候,喜鵲等焦急的在殿門之外,看見項陽忙說道,眼圈也紅了。「小姐關了門,不讓我進去。」
這樣的情況從未發生過。
項陽看了過去。
那一道門關的緊緊的,就像是琉璃的一顆心。
項陽太能理解此刻琉璃的心情了,她自小卑微的長大,只想好好的做一個燒火丫頭,卻被一步步的推向了復仇的不歸路,這三年多,她一路走來,吃了多少苦痛,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她恨李家的所有人,只為替母親和族人復仇,如今卻宛若一場笑話。
如果可以,項陽情願她永遠也不知道。
若能糊塗一世,也是一件幸事,偏偏事與願違。
項陽對著喜鵲說道,「你讓開,朕來撞門。」
王蓮尖著聲音說道,「皇上,奴才讓黑統領來撞門吧!」
門的那一邊終於傳來細弱的聲音,「皇上,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我想靜一靜,讓我靜一靜,好不好。」
這聲音彷彿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一樣,透著一股揮之不盡的疲憊感。
項陽眼底全是心疼,他放低了聲音,哄道,「璃兒,開開門,我進來看一眼。」
裡面沒有了一點聲音。
過了一會兒。門從裡面打開了一條小縫。
探出了琉璃半張雪白的小臉。
琉璃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朝著項陽笑了一下,那笑容雲淡風輕,將所有的情緒都深深藏起。「皇上,我沒事,你還要處理朝政要事,不必在此耽擱。」
項陽看著她,想從她的神色里分辨出一點一滴的傷痛。
那笑容淡極了,目光也似乎透過自己看向了遠方。
項陽十分擔憂,「璃兒」
琉璃反而莞爾一笑,打斷了他要說出來的話,「我真的沒事,你答應過我會做一個好皇帝,我可不想做一個禍國的妖妃,皇上,你放心,即便不是為了我自己,只是為了你,為了跟在我們身邊的人,我也不會倒下,一路走來,我們福禍相依,我答應你,從今以後,拋卻前程往事,快快活活的和你過一輩子。可是此時此刻,我想安靜一下,給我一點點的時間,讓我和過去的自己做一個道別,好不好。」
這樣的琉璃,冷靜之中透著哀傷,哀傷之中透著無所謂,項陽心疼不已,他沒法拒絕,只是點了點頭。
門緩緩的合上。
隔斷了項陽的所有視線。
他彷彿看見門內的那個女孩子,像一頭受傷的小獸一樣,獨自舔舐著傷口的模樣。
喜鵲小聲的說道,「皇上,怎麼辦?」
項陽沉聲片刻,說道,「你讓忘憂含笑去照看明珠,你親自守在這裡,有什麼事,即刻通知黑影。」
喜鵲點了點頭。
門內。
琉璃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滑坐在地上。
她抱著雙膝,回想著自己所經歷過的一切。
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
如今夢已經醒了,可是,那噩夢似乎依然存在。或者是已經轉成了另一個噩夢。
趙雅蘭,薛姨娘思思。李博文。
他們三人之間的恩怨糾纏,愛恨情仇,卻要她一個人來承擔。
無論她是薛姨娘的女兒,還是趙雅蘭的女兒,都無法抹去這十七年來,她所經歷過的傷痛。
其實她早該猜到的。
從那一刻內丹激活之後,她就一步一步的走向復仇路的時候,她就應該懷疑的。
那內丹帶著難以擺脫的怨氣,在圍場瞬間就將她吞噬的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