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雪原蒼茫(二十八)
馬泉河從中心地帶洶湧穿行,一靜一動,動靜相宜,巍峨磅礴默契交錯。
而在馬泉河「幾」字形的咆哮懷抱中,是突兀而起,有著「藍天戰矛」之稱,海拔七千七百米的巨大雪山。
而這一處雪山區域便是沈霓裳此刻的注意力所在。
他們一行人早前自東向西,是沿著馬泉河北岸而行。
最後抵達的目的地天柱山雪山區域其實在馬泉河南岸,準確說來,他們其實是繞了一段路。
因為中下游地區江水太過湍急,江岸地勢也險要,根本無處渡江,只能一路向西,繞行到上游高原地帶,江面結冰足夠厚的地方才渡江而過,轉向西南的天柱山區域。
一開始,他們根本就沒有將目光停留在別的地方,只是根據傳聞鎖定天柱山區域。
而此前在茶樹林的發現和凌聞身上的遺物,這才重新確定了方向。
驚喜自然是有,但沈霓裳心中還是有疑問。
倘若他們此刻的方向是對的,那為何凌聞的遺骸會在天柱山下發現?
照她的推論,凌聞知曉得顯然比他們目前更多。
凌聞死在天柱山,說明他的目標應該就是那附近區域,也就是說,雪族的族地應該就在那裡。
可若是這樣,他們之前的發現和目前的判斷,難道是錯的?
這是一個完全相悖的矛盾。
兩個區域幾乎相距一千五百里,這並不是一段可以輕易跨域的距離,氣候地貌更是大相徑庭。
從隱秘和安全性而言,當然天柱山的位置更好。
沈霓裳驀地想起凌聞手札中提及的那句「雪族發生了巨大的危機」——難道就是因為這個,所以雪族又再度遷徙了?
沈霓裳騎在雪風上,望著前方小翠輕巧縱躍的身影,不由深深思索。
「嘩嘩」的水聲越來越近,幾乎可以聽見江水抨擊河岸的巨大聲響,比起他們來路上聽見的,簡直震耳發聵數倍,還沒親眼目睹就足夠想象其磅礴壯觀氣勢。
小翠欣喜加快速度,幾個提氣上下,躍上一塊高高的巨石,雙目頓時驚亮驚嘆,須臾轉首將手攏在口邊:「小姐快來,快來看——」
小翠大概已經想象不出該用什麼辭彙形容眼前的震撼,整張小臉都發了亮,一臉興奮激動。
沈霓裳一笑,腿稍稍一夾,雪風便箭矢般射出。
只片刻功夫,一人一馬便立在了江邊。
高高的江岸如同臨水巨崖,崖身上巨石猶如隱身於崖中的巨獸,只偶爾露出猙獰的頭顱和參差不齊的角牙,絕壁下方碧綠深幽的江水宛若巨龍挾怒咆哮般洶湧而下,驚濤拍岸間,雪白的浪花高高撞擊拋灑,在半空中揚起激昂的弧度,停頓一順后,再重重落下,重歸懷抱。
一江之隔,雪山利刃般拔起,劍指藍天。
皚皚白雪覆蓋大半山體,偶爾可見些許深綠點綴其中,白雪處晶瑩剔透折射光芒,深綠處幽幽生機盎然,而那最高處,卻是一片雲霧繚繞。
「真好看哪!」小翠喃喃不掩驚讚激動,「奴婢真沒想過……這輩子都忘不了,真是,真是——」
小翠想不出來形容。
「很壯觀,也很神聖,好像心也跟著高遠了,很乾凈。」沈霓裳笑了笑。
「對對……奴婢就是這個意思。」小翠忙不迭點頭,繼而搖首,視線也不轉,神情依然是滿滿深陷其中的嘆服,「可惜玉春和二丫沒在,早前咱們經過時候也沒想著來看看。奴婢這輩子也沒想到自個兒能看到這麼多好看的,太好看了,還是玉春姐姐聰明,讓咱們一定要跟著小姐走。」
小翠有些遺憾,也有得意。
這幾個丫頭在她跟前愈發放肆了。
沈霓裳心下無奈笑笑,凝目朝對岸望去。
河岸環抱的區域不小,雪山周邊似乎是一片地勢平緩的河谷,只是霧氣濃重,白霧繚繞中,隱隱可見樹木蹤影,但想要仔細看清分辨卻是不能。
小翠注意到沈霓裳的視線,這才想起此番真正的目的,便好奇問:「小姐覺得雪族族地會在對岸?」
說著,也跟著極目遠眺了下,一片白霧茫茫籠罩,根本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過不去啊。
「小姐,咱們過不去啊。」小翠道。
下方的峭壁和江水看久了都覺著頭暈,更不用說能過去了。
莫說如今自個兒才心法三層,就算練七八層,小翠覺著自個兒都沒那本事過去。
「先順著河岸走走。」沈霓裳發話道。
就是因為過不去,也許這正是雪族所需要天然屏障。
「走哪邊?」小翠點點頭,又問。
上遊方向似乎河水要平緩些,下游靠近「幾」字形彎道,河水便愈發凌烈,氣勢洶洶,地形也愈發險要。
沈霓裳思忖了下:「走下游。」
主僕二人便順著河岸向北而行。
地勢愈發高了,河岸也跟著身高,只下方的江水越來越急,江水拍擊的聲音響在耳邊如同打雷一般。
「小姐你別靠那麼近。」小翠有些膽戰心驚。
沈霓裳幾乎是緊貼著江邊走,目光一直在下方滯留移動。
「等等!」沈霓裳忽地停下,抬手指著對面江岸的一個位置,「小翠,你看看那裡——」
小翠順著沈霓裳指的位置看去,江岸上有一處凹進去的位置,一根斑駁圓木被擋在那處凹形位置,隨著江水的衝擊不停起伏著。
小翠運足了目力看了看,然後又順著江面將實現轉到下方的對岸江邊,倏地驚喜:「小姐,水裡有條鐵鏈!」
鐵鏈一頭在對岸原木所在的凹形中,另一頭卻在斜方向的江面對岸,也就在她們二人剛剛經過的一處位置,中間的部分全部浸在江水中,所以根本看不見。
而就是這一頭岸邊的巨石下方固定的位置,也只江水捲起后重重落下那一瞬間才能現出。
若非存了心耐心搜索,根本不可能發現。
而沈霓裳之所以注意到那根原木,是因為隱隱發現原木上有一處深色凹陷處,隔得遠,其實並看不真著,但那樣一根巨木不可能無緣無故停在那個位置。
這樣湍急的河水,按理早就該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