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雪原蒼茫(五十)
沈霓裳溫和一笑,繼續道:「……我的同伴在天柱山發現了鹽池,你們原本的族地飼養雪牛應該也沒問題,唯一的問題應該就出在這麥子上。旺堆二族長便是因此才帶領分支遷徙至此,這馬泉河流域土地肥沃,正是最適宜種植的區域。雖然相比天柱山,此處位置不夠隱秘安全,但同族人的生活必需所求之物而言,這份風險還是值得冒的。」
沈霓裳這幾段話全部用的是中土語。
凌飛和二丫都聽明白了,凌飛若有所悟,側首看沈霓裳,加措長老警告似地盯了凌飛一眼,沉著老臉幾分不虞。
旺堆拄著拐杖垂著眼皮一言不發。
羅才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眼珠子「骨碌骨碌」直轉,旺堆的神情看不出多少深淺,但加措長老的神情無疑證明了沈霓裳所言,就算沒有十分,最少也准了八分。
羅才勾著唇角,露出幾分引以為榮的得色。
「旺堆二族長,我家丫頭說得到底對不對,這兒也沒外人,倒是給句話啊。」羅才用邊語笑嘻嘻沖旺堆道。
沒有外人?
加措長老氣得一噎住,沒好氣地猛瞪著羅才,滿臉滿眼都寫著「什麼叫沒外人你們全是外人」這樣的字樣。
羅才向來皮厚,裝著沒看見加措長老的神情,只笑眯眯地望著對面的旺堆老頭兒,心裡得意之極。
一開始想不明白,但沈霓裳這樣一說,道理便全通了。
只是羅才還有些想不明白的是,沈霓裳為何要問雪族的這些閑事。
分歧的原因就算找到了,但這分明就是個死結。
雪族本支顯然都是些死腦筋,死死抱著先祖和大祭司最初指引的族地不肯放,寧願不吃那怪味的稞稞耙也要守著天柱山不肯離開半步。
「姑娘說的不錯,我雪族正是因這稞稞麥的種植而分歧。」良久之後,旺堆慢慢抬起眼,「三百年前中土大戰後,我雪族先代大祭司在聖湖以觀湖之術得到先祖的指引,先祖指引了我們新的族地,我們來到天柱山,果然尋到了一片適宜我們雪族生活的族地。聖蓮子、雪鹽、稞稞麥,是雪神賜予我們的族人的恩典,讓我們雪族千萬年傳承不斷,讓我們族人生活安康。但在那兩百年間,族地不時會受到雪神之怒的影響,甚至有幾年讓我們的田地埋在雪中,當年的稞稞麥顆粒無收。沒有稞稞麥會讓族人吃不飽,也會讓族人的身體受到不好的影響。後來便有族人提出另尋族地遷徙的說法,但族中大部分族人都不同意。因為這一片族地是先祖的指引,雪族千百年來都是遵從先祖的指引,族人們相信只有在這裡才能得到雪神和先祖的庇佑,一旦背棄先祖的指引,必定會給雪族帶來滅族之禍。」
說到這裡,旺堆無聲笑了笑,沒有明顯的神情表現卻無端端讓人生出幾分莫名的傷感:「就這樣過了兩百年,九十八年前,一場從未有過的雪神之怒波及了族地,將近一大半的族地被毀掉,我們的族人也第一次因為雪神之怒有了傷亡。能夠種植的田地幾乎全部被填平,擠壓成一團,看不出原來的模樣。族人們分成兩撥兒,雪族第一次有了爭吵。一部分族人想要離開,但大祭司認為是族人們早前背棄先祖的想法引來了雪神的怒氣,讓族人們遭受了這樣大的一場災禍……」
旺堆停下了口,目光幾分悠遠深長地望著洞內不知名的深處。
加措長老眼眶似乎紅了,低下頭,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
「後來你們就談崩了,就走了?」羅才摸著下巴,「不對,那場雪神之怒是九十八年前,你們走人是八十年前,中間可是還發生了事兒?」
旺堆沒有回答,拄著拐杖轉身離去:「客人們自便吧。」
加措長老看了幾人一眼,也跟著走了。
二丫和羅才對望一眼,兩人追到洞口,卻只見五道異常高大的身影正慢慢下山。
「他們怎麼走了?」羅才怪異轉回首,「這是……不打算搭理咱們了?」
賽戈朗淡淡鄙視瞥了眼羅才。
人家都說了還有兩日便是過年,新年對於邊族同中土人一樣重要,人家自然是要回族中操持事務。
「快過年了,他們族中應該也有事。」凌飛也想到了,沉吟著提議,「不如咱們也先回去?」
一行五人收拾一番,渡河回到了對岸。
兩邊人馬一匯合,自是有一番歡喜。
熱熱鬧鬧吃了一頓后,歐陽澤明也好了七八層,可以拄著拐杖下地,眾人便齊齊進了新建的木屋,圍坐在火塘邊敘話。
木屋是這數日間花尋新建的,比早前兩間匆忙搭建的屋子要大不少,容納十來個人正好。
沈霓裳坐在正對門的位置,抬眼朝外看了眼,二丫小翠兩個小丫頭在外間燒水和拾掇東西,玉春站在門內候著,而鄭瑜沒有跟進來,提著寶劍獨自回了小木屋。
「放心吧,她識趣得很。」歐陽澤明的傷腿包紮得似一截蟬蛹,還不能彎曲,坐下之後大喇喇地將傷腿挪著位置伸直,身側的花尋嫌棄地瞥了眼,又給他騰了些位置出來,歐陽澤明嘿嘿一笑,接著又壓低聲量問道,「你們吃飯的時候沒提,看來是有收穫,可是見著了?」
羅才看了看沈霓裳和凌飛,兩人都沒開口的意思,便自個兒開口將一應經過說了。
羅才的口才上佳,講述間又喜賣弄自誇,一番話下來聽得歐陽澤明和玉春面上神情驚喜惋嘆變幻不停,就連花尋也露出幾分驚容。
「這位二族長究竟是何意?」歐陽澤明聽過之後只覺納悶,「他們就這樣丟下你們走了,也沒說還見不見面?這大過年的也不請咱們去做做客啥的,太不夠意思了吧!聽那話里的意思說是幫忙,可本支所在的線索半點沒漏,就算知道他們兩支是因何分開的,對咱們也沒啥用啊!這人都找不到說這些作甚,他是幫咱們還是想咱們幫他啊?我怎麼覺著這雪族老頭兒里裡外外都透著算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