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逝者已矣
玲瓏走了過來,趕緊拿著抹布擦了擦被弄髒了的書案,又瞧了瞧被北宮騰霄疊得整齊放在一旁的宣紙,道:「娘娘,奴婢覺得殿下並沒有在刁難您……」
楚姣梨將衣裳展開,厚重寬大旳衣裳比她還要高了些許,她將衣裳拖到了椅子上放下,雙手叉著腰道:「這還不算刁難?哪天他把你們家公主貶為丫鬟,你是不是還要在我面前說他好話?」
語落,楚姣梨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坐回了椅子上。
見楚姣梨生了氣,玲瓏有些無奈地道:「娘娘,若殿下真的刻意刁難您,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耐心教您識字呢?今日殿下可是坐在這裡陪了您一整天呢。」
聞言,楚姣梨抬手揉了揉酸疼的腰,道:「誰要他陪了?害我一整天都不能玩兒,晚上還要幫他洗衣服,我這大好的青春都被他給浪費了!」
「咳咳……」玲瓏面露難色地道,「娘娘,這倒也不至於您說的誇張吧?方才若不是殿下救了您的紙,您那好不容易快寫完了的一頁全要給作廢了,至於洗衣服,也算是對他犧牲的補償嘛……」
楚姣梨瞥了一眼桌上三疊堆疊整齊的紙,抬手翻了翻,一疊是他教學寫的,字體偏大,距離卻方正劃一,旁邊還有對應的中羅文字,平日里拿來複習都是不錯的。
旁邊一疊是她之前胡亂寫的,就連被她揉成一團的紙團也被展開疊好,上面有著北宮騰霄對錯字的圈圈點點,在錯字旁邊也寫了較小的簪花小楷糾正。
最後一疊便是她今日全部所寫,也早已按順序疊放好。
若真是有意刁難,他大可以任由她將硯台打翻,再命她重寫,看盡她的笑話。
可……他沒有……
她輕輕咬了咬唇瓣,這麼一想,他好像也沒那麼壞嘛……
想罷,她拿起了放在椅子上的衣裳,道:「那……好吧,本公主就破天荒屈尊降貴一次,替他洗洗吧。」
見楚姣梨妥協,玲瓏也松下了一口氣。
既然楚姣梨已經嫁了過來,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的主子能有一個好的歸宿,若是楚姣梨與北宮騰霄能夠相愛,倒也是件美事。
是夜,碧落殿。
北宮騰霄穿著一身淡雅的睡袍,放下的青絲長至腿.根,如瀑布一般傾瀉而至,皎潔的月華之下,那俊逸的面容平添一股顛倒眾生的清雅。
他站在窗格前,望著手裡的刺繡香囊發獃半晌。
「殿下,您……喜歡側妃娘娘?」景月開口詢問道。
北宮騰霄眉頭緊蹙,道:「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景月緩緩低下頭,道:「今日……您在淳離殿待了一整天,還那樣耐心地教娘娘寫字,屬下還以為……」
北宮騰霄的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精緻的刺繡,眼底流露感傷之意,道:「那樣靜靜地看著她寫字,好似回到了梨兒在國子監讀書的那段日子……放堂或休沐的時候,本宮也是那樣陪著梨兒學習的。」
察覺到了他的傷痛,景月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殿下,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您若要選擇側妃娘娘,屬下完全是能夠理解的。」
「梨兒沒有逝。」北宮騰霄抬手,放在自己跳動的心臟上,道,「她活在本宮的心中,從前是,以後也是。」
景月抿了抿薄唇,道:「那殿下是決定將側妃娘娘作為她的替身了么?」
北宮騰霄緩緩閉上雙眸,道:「本宮只是在思念梨兒的時候,想從她的身上尋找些梨兒的影子,但……她不會動搖梨兒在本宮心中的位置。」
景月輕輕挑起眉,道:「殿下會不會擔心,漸漸尋得了太多的影子,便在不知不覺間,將側妃娘娘當作她了?」
聞言,北宮騰霄輕笑了一聲,道:「若是梨兒變換了模樣出現在本宮的面前,本宮依舊愛她如初,可中宮歡離不是梨兒,她便再像,那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本宮愛梨兒,愛得刻骨、愛得深沉,比她高挑、比她玲瓏、比她豐腴、比她瘦削、比她美、比她丑、比她羸弱、比她堅強、比她聰穎、比她愚笨、比她罪惡、比她善良,那都不是她,本宮通通不要,只要她不是楚姣梨,那便不是本宮心中所愛。」
聽到這裡,景月不禁也難受了起來,他沉默了一會兒,露出淡淡的笑意,道:「若是娘娘聽到此言,定能感動得哭出來。」
北宮騰霄喉間一疼,道:「只要她能活過來,要本宮付出任何代價,本宮都在所不惜。」
景月無奈地感傷道:「殿下,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順變……」
淳離殿。
正洗著衣裳的楚姣梨上一刻還在暗暗對著北宮騰霄抱怨,眼下心臟卻猛地一抽痛。
她蹙起眉,抬手緊緊揪住自己心口的衣領,喉間有些干疼。
為什麼?突然會感到這樣悲傷?連呼吸都在抽痛著。
她的心好難過,如受重創般地疼痛。
眼前一片模糊,旋即一顆晶瑩的淚花溢出眼眶,流淌在那白皙姣好的面容上,滑落到下頷處停滯了一瞬間,便滴落在了水盆中的衣服上。
瞧見忽然哭了的楚姣梨,玲瓏驀地嚇了一跳,道:「娘娘?您沒事吧?眼下也沒人看著,讓奴婢來洗,您去休息吧!」
楚姣梨旋即抬手抹了抹眼淚,搖了搖頭,道:「沒……沒什麼,不用太在意,誰知道那討厭鬼有沒有安插什麼眼線呢?我自己洗就成。」
為了緩解尷尬,她假意打了個哈欠,繼續低頭揉搓著衣裳。
「呼,這墨漬總算是洗掉了。」楚姣梨松下一口氣,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頸。
玲瓏幫忙晾晒衣裳,笑著道:「娘娘,想不到您還會洗衣服呢,這手法可真嫻熟,一點兒也不像第一次做的。」
聞言,楚姣梨有些納悶地蹙起眉,道:「是啊……我為什麼會洗衣服呢?」
腦海中忽然閃過模糊的一幕,嚴寒冷冽的冬日,小女孩獨自蹲在結了一次薄冰的河上,凍得通紅的手還在奮力地洗著衣裳。
「你怎麼洗的衣服?這麼臟!是不是偷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