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騷話王子
家北地蒼涼,赤地千里,十室九空,屍積原野。
世間最悲慘之事,莫過於家國淪陷,蠻夷過境,屠城掠地。
如今的涼州,大白天都是怨怒滔天,鬼氣瀰漫。
但有一處卻與這鬼域格格不入——
涼莫兩州交界的藏桂高原,此時正有無數大日軍營駐紮,如繁星點點,點綴其上。
而仰首望去,又能於半空發現五頂超巨型帳篷,如小島懸浮,一輪光暈坐落於後,散發出無窮的光與熱。
這便是大日王帳,堪比地品宗門駐地的存在。
或許在功能的精細與多變上,它不及火焰山,可單憑能容納十萬軍馬,集行軍、運輸、補給、休憩於一體,就是無與倫比的戰爭利器。
因此別看處羅可汗有二十八子,實際上有資格有能耐擁有王帳的,僅有五人。
這五位王子不僅自身實力到達了返虛之境,母氏更有著顯赫的地位與勢力,再加上麾下勇士齊聚,高手如雲,未來的可汗之位,基本也就在他們之間產生。
實際上每年入侵大夏,與聖武軍和天顏宮廝殺得難分難解的,也正是五位王子輪番上場。
他們完全不計較損失,只將在大夏掠奪來的資源作為族內爭權奪利的資本,博得處羅可汗的賞識。
而位於西南一側的大日王帳,正是二王子瓦托所屬。
且不說麾下三百圖騰勇士,就連二十八位王子中,都有五位追隨,瓦托勢力之雄厚,唯有大王子黎旺能與其一比高下。
此時,就有一位高大威猛,氣質高貴的壯漢一路快步疾行,向著王帳深處的樓閣而去。
他便是十四王子昂格,瓦托的左膀右臂。
只是向來一向眼高於頂,目中無人的昂格,這一回卻是滿臉的焦慮,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迫切感。
「二哥,聖武軍得到靈食補給了!」
不等侍從推門,昂格急急推開房門,奢華之氣撲面而來。
由各地掠奪來的珍貴器物全部陳列其中,正中的書桌前,一位綾羅綢緞,面容白皙的男子正在手握書卷,安靜翻閱。
與威猛無雙,天生戰神的任夏虎不同,瓦托靜靜地靠在珊木椅上,那溫文爾雅的氣質簡直就像是一個世家王族的翩翩佳公子,哪有半點蠻夷的模樣。
可若是仔細觀察他那高高顴骨下微陷的眼窩,帶著明顯北域風格的雙目,就能發現時不時閃過的殘忍光澤,暴虐的氣息含而不露,一旦爆發,必是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至於所看之書,正是當世大儒丘明的《明公心素》,如果被大夏的尊者們看到,定然會譏諷他畫虎不成反類犬,但瓦托卻是樂在其中。
當見到昂格闖入時,更是不悅地皺起眉頭,以抑揚頓挫的聲調開口道:「太淺,太淺,比雅魯布江的水還要淺!」
昂格愣了愣,才明白過來,瓦托這是斥責他心境修為不到家。
但他已經顧不上中原人什麼高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冷靜,在他看來那就是被嚇傻了,提著嗓子高聲道:「二哥,聖武軍要有補給了,我們辛苦策劃的封堵要失敗了!」
「螢火蟲焉,敢與日月爭輝?」
瓦托終於放下書來,先是展露出絕對的信心,然後問道:「怎麼回事?」
昂格趕忙道:「我們在聖武軍內的人傳來消息,五天前另一位聖武軍侯紀英帶來了靈食的交易,任夏虎同意,天驕門即將為他們提供七星劍玉!」
「天驕門?」
瓦托仔細回憶了一下,才與一年前名震天下,連大日族都震驚不已的雙榜探花楚楓聯繫到了一起,嗤笑道:「小小宗門,也敢插手?他和我們之間的差距,就像喬戈里峰的山腳與山頂!」
昂格無奈地捂住了額頭。
他這個二哥是大日族內少有的智勇雙全之輩,不僅於蒼炎焚天譜上的修鍊登峰造極,只差一步就能成為神使,心思之詭詐,更連那可怕如魔神般的聖武軍侯任夏虎都吃過大虧。
但瓦托卻酷愛中原文化,說話模仿文士才子,引用先賢之話倒也罷了,還有個習慣,喜歡用北域的景觀來打比方。
一開始,大家都認為這位王子是奇才,用詞都押韻,說話又好聽,超喜歡的,但漸漸的,就有些受不了這種講話方式了。
「楚楓收服了妖王,不可一世,卻不知好運不會像達拉宮的日暈,天天出現……」
瓦托卻一無所覺,此時站起身來,踱步到地圖前,指著上面的兩處:「你率侍衛親軍,至十丈峽伏擊。」
昂格一奇:「十丈峽?他們為何會走這裡?」
十丈峽乃是瀛洲與莫州交接之地,顧名思義,就是相距只有十丈的一道峽谷,那兩邊陡壁萬仞,往上看只能窺見一線青天,更有瀑布懸空直下,極為險要,乃是天然的伏擊地點。
自古以來,不知有多少次戰役爆發在這裡,皆是以少勝多。
毫不誇張地講,除非有返虛尊者領隊,返虛尊域全力展開,保駕護航,否則再精銳的軍隊,也受不住那自上而下的巨石滾落。
正因為這裡太過險要,近年來已經罕有人過,如果聖武軍要運送靈食,完全沒有必要選擇這裡。
瓦托高深一笑,又開始滿嘴騷話:「站在喬戈里峰的山頂,你可以選擇俯覽四方,但站山腳時,卻只能選擇仰望!」
昂格一頭霧水,卻也知道瓦托定有計劃,馬上轉身點兵,出了大日王帳,一路向著十丈峽而去。
「氣息從這裡消失的,使用攝魂禁的瘋子,到底是不是那個人呦?」
他卻不知道,此時已有一道圓滾滾的身影,順藤摸瓜追溯到十丈峽之前,細細探查每一處地方,不放過半點蛛絲馬跡。
與此同時,一位奇偉雄悍的男子正立於峽頂,腰間掛著一柄毫不起眼的漆黑長刀,嘴中叼著一根稻草,喃喃低語:「這就是第一個考驗嗎?全新的世界,全新的挑戰,如果小陵也來就好了啊,一世人兩兄弟,我要不要打破他平靜的歸隱呢,嗯嗯,真是苦惱!」
自言自語之後,他眉頭陡然一揚,腰間的井中月抽出,綻放無比燦爛的黃芒,照出身後密密麻麻的兵士。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