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坍塌

  再長的夢都有醒來的時候。


  再艱難的路都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半月之後,周羽徹徹底底的意識到,蕭清墨不再是那個任由她拿捏的人了。


  也許四年前,他就記在了心裡,等著今天。百大集團的股東全都倒戈,周羽失去了話語權,自然也失去了打壓蕭清墨的能力。


  她此刻坐在蕭宅,怔怔發獃,似乎意想不到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蕭家老太太,也就是容雲舒,為她倒了茶,嘆了口氣,「周羽,讓斂之跟小蘇過自己的日子吧。這些恩恩怨怨,早就由不得我們了。」


  就好比二十多年前,她們兩個誰又能想到,現在能坐在蕭家大宅里心平氣和的討論兒女的事情呢。


  當年周羽恨透了容雲舒佔據了蕭老先生的心,容雲舒又何嘗不恨周羽毀了她的家庭。可是一轉眼將近三十年過去了,當年的人已經逝去,該過去的總該過去了。


  「可是蘇軟配不上斂之。」周羽的態度依舊高傲,可是語氣似乎多了一點的不確定。


  是的,她一直都覺得蘇軟配不上蕭清墨。不論從家世還是品貌,都差得太遠。


  容雲舒嘆了口氣,「你不能把對先生的感情,強加到斂之身上。在你眼中誰能配得上斂之呢?喬樂那樣的姑娘嗎?倒是家世容貌樣樣得體,甚至跟你的性子還有幾分相像。可是你要明白,斂之不愛她,她再優秀也是不配。」


  周羽被戳穿了心事,臉色不太好看,半晌才不甘不願的說道:「你這是要提醒我,蕭雋這輩子都沒有愛過我,所以我當年的付出與痴心都是妄想嗎?」


  長輩們得不到的東西,總是願意強加到下一代身上,這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當年周羽得不到蕭雋的愛,現在就希冀著蕭清墨能跟喬樂在一起。


  在她眼裡,蘇軟跟容雲舒差不多。


  「我的話只說到這裡。」容雲舒神色冷淡,不痛不癢的譏諷她,「斂之是你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如今倒要我一個外人來操心他的幸福,真是百般諷刺。」


  周羽被她這兩句話刺的心痛,終於沒再開口。


  等到容雲舒送客的時候,她才有些不甘願的說道:「蘇軟真是命好,前世修來多少福分,才得到斂之傾心相護。」


  容雲舒笑了笑,她知道周羽這是想開了。


  等送別周羽后,她站在窗邊,看著外面明媚的陽光。想著,夏天快要到了。


  「雲舒,如果有來世,我們還做夫妻。」


  先生臨死前抓著她的手,滿眼悔恨。當年他被周羽設計發生關係之後,她雖然理智上能原諒,可是心裡始終邁不過那個坎兒。


  一直到他病逝,他們都沒有同床共枕過。


  現在想想,心裡難免有些悔意。


  人生在世,一定要原諒可以原諒的,告別難以面對的。


  這一生千萬活得坦蕩不後悔,不然臨了臨了,內心只有彷徨的惆悵。


  ……


  我在美國待了半個月的時間,三哥始終陪在我的身邊,一刻不敢離開。


  可就是這樣,難免會有疏漏。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蘇櫻想盡辦法自殺。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傷疤,三哥雖然不說,可是我知道,這輩子再難拿畫筆了。


  半個月以來一直在做手部康復訓練,但是並沒有什麼進展。


  我盯著面前的牛奶杯,鼓起勇氣伸手握住杯子。


  啪的一聲……


  右手完全使不上力氣,杯子砸在地上。


  蕭清墨聽見聲音扭頭看過來,掛斷電話,大步走過來,緊張的問我,「有沒有燙到?」


  他扯過紙巾給我擦了擦手上的牛奶,喊人過來把地上的碎片清理掉。


  「疼嗎?」他低頭仔細看著我的手。


  只是溫熱而已,不至於燙傷。


  我搖了搖頭,低聲問他,「我的手恢復不了了,是嗎?」


  蕭清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事實上這半個月以來,他一直迴避這個問題,想盡一切辦法諮詢醫生。


  他將我從沙發上拉起來,「去換衣服。」


  「那就是恢復不了了。」我悵然若失,他的態度說明的一切。


  蕭清墨輕輕的把我抱在了懷裡,下巴抵在我的發頂,「蘇軟,對不起。」


  傻瓜,你說什麼對不起。


  我將頭埋在他的懷裡,眼睛發熱。晚上起夜,總是能看到未眠的他,他每次都認真的看我好一會兒,確認是不是蘇櫻出來了。


  這些日子,三哥何曾睡過一個好覺。


  「小喬什麼時候過來?」我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眼淚,悶聲悶氣的說道:「我不願意再拖下去了。」


  「應該要到了。」蕭清墨低頭看著我,「蘇軟,這是你跟我共同做的決定,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壓力。」


  我故作輕鬆的說道:「我能有什麼壓力,誰怕蘇櫻那種膽小鬼。」


  蕭清墨沒再說話,低頭吻我。


  我勾住他的脖子,心裡說,三哥,我真害怕,害怕徹徹底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再也見不到你。


  是啊,原來我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跟你分離。


  ……


  「阿軟,害怕嗎?」喬深冬看著我。


  我給了他一個輕蔑的表情,「你見我害怕過什麼東西嗎?」


  喬深冬故作沉思,「這個還真沒有。」


  我不耐煩的催他,「趕緊的吧。」


  「阿軟,你是不是要叫我一聲哥哥。」喬深冬親了親我的額頭。


  我沒搭理他,才不要,省得他嘚瑟。


  蕭清墨站在一邊,始終沒有說話,沉默的看著我,眼中有一片海。


  我看向他,「三哥,如果醒過來的是蘇櫻,你也好好愛她。」


  「你從前不是這麼說的。」蕭清墨站著沒動,有點冷漠,「所以,蘇軟,你這是要拋棄我嗎?」


  我沒說話,心軟的一塌糊塗。


  喬深冬說,「阿軟,我要開始了。」


  ……


  所有的痛苦源於201*年,蘇軟十八歲的那個春天。


  那一天,她跟蕭清墨發生了關係。


  小姑娘縮在被子里,依舊睡得沉。


  蕭清墨一早洗漱好了,坐在一邊,等她睡醒。還好今天是周末,不然得幫她請假。


  他並不後悔昨晚的事情,卻怕將來蘇軟會恨他。畢竟她才十八歲,那樣稚嫩又衝動的年紀,輕易把自己交付給了她。


  一直到九點,被子里的人翻了個身,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


  蘇軟瞧著床邊坐著的人,下意識的就要他身邊湊。稍微清醒一些的時候,才發覺到自己光溜溜的,又後知後覺的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


  過長的反射弧,幾分鐘后才慢慢紅了臉。


  蕭清墨低頭捏了捏她肉呼呼的臉頰,笑話她,「知道害羞了?」


  蘇軟一向嘴硬,哼了一聲,「才沒有,這種事情,一閉眼睛就過去了。」


  蕭清墨有些無奈,又問她,「還疼嗎?」


  「啊?」蘇軟一臉茫然。


  蕭清墨低頭在她耳邊講了一句什麼,她的臉越來越紅,蚊子哼哼似的說道:「一開始疼,後來就不疼了。」


  蕭清墨還想問,結果看她蝦米似的縮成一團,也知道她慣於嘴硬,不知道心裡羞成什麼樣子了,就沒有再問。


  哄著人洗漱了一下,帶她下樓吃飯。


  飯桌上,蕭清墨很隨意的說道:「我要出門幾天。」


  這事兒常有,蘇軟低頭喝粥也沒在意,「知道啦,我會好好學習,保證不逃課的。」


  「再有三個多月就要高考了,等你考完,帶你去度假。」蕭清墨掌握住了蘇軟的脾氣,吃軟不吃硬,得好好哄著。


  蘇軟果然露出個笑臉,興緻勃勃的跟他討論去哪兒的問題。


  那個時候蕭清墨已經在心裡規劃好了他們的未來,蘇軟在唐家的身份地位尷尬,如果回北城,必定不是一個好的去處。他的事業又在國外,帶她出國是最好的選擇。


  這次出差,正好把房子看好,等她考完試就去國外讀書。


  再請一個心理醫生給她治病,蕭清墨以為自己規劃的井井有條,但是他幾乎一帆風順的人生,幾乎遺忘了人生中有意外兩個字。


  蕭清墨出差之後,蘇軟索性住在了這邊,反正馮家人也不管她。


  她每天按時上下學,乖乖做功課,跟蕭清墨照常通電話。


  在第四天,蘇軟再也打不通蕭清墨的電話。


  第五天,第六天,依舊毫無音訊。蘇軟坐在空蕩蕩的房子里,忽然發現,除了一個電話號碼,她居然沒有任何辦法能聯繫到蕭清墨。


  「我答應過你會好好學習的。」蘇軟握緊了手機,面上有一絲倔強,「哼,工作這麼忙都不接電話,再也不要理你了。」


  四月上旬學校組織高考前的體檢,體檢過後沒幾天,蘇軟被叫到了辦公室去。


  等她從辦公室出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覺得生命有些神奇,居然已經有了一個兩周的小寶寶。三哥回來之後,也不知道要多開心。


  老師聯繫不到唐家人,只能給馮家人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馮豐,私生活混亂的一個猥瑣男人。


  當天下午,蘇軟的世界徹底崩塌。


  她洗澡的照片,換衣服的照片,紛紛揚揚的傳遍了整個學校。從那些角度可以看出來,是偷拍的。


  她坐在座位上,捏著那些列印出來的圖片,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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