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海港的隱士
在這個凡人間信息交流基本上靠流言的的時代，一個信息想要傳遍整個世界，無疑需要更加漫長的周期，還要更大的變形，最後流傳的都是一些荒誕不經的傳說。當然，那些用來傳遞消息的奧術物品也是有的，只不過都和凡人沒有什麼關係，那些領主們巴不得自己領地的那些人蠢一點，只要活著給自己創造財富就好了，知道那麼多幹嘛？
所以對於隱世的人來說，除了偶爾的響應自家人的召集，了解到外界的大事件外，其他的時間裡基本上就是潛心學習。所以，如果你去了一個通訊還靠吼的時代，一個隱居鄉野的宅男居然想和你夸夸其談天下大勢什麼的，直接打一頓就好，十個裡面有八個是騙子，剩下倆里還有一個是在吹牛，另一個是想戲耍你，所以先打一頓肯定不會有錯。
不過，如果是艾達世界，那還是先知道一下對方的武力才行，有些厲害的人，他們的武力也是很牛的。就像這位剛剛停手的老頭。
艾達世界，主大陸最南端的海港，一處偏僻的酒館里，蒼蠅和唾沫齊飛，髒話和蚊子共舞，往來各地的水手們帶來各種消息，還有幾個月沒洗澡的鹹魚味。這樣的地方明顯不會是一個和你慢條斯理說道理的地方，對憋了幾個月的水手來說，拳頭才是真理，這等無法無天之徒來說，一個眼色讓他不舒服就要掏刀子。反正一出海，誰找得到你？長得比豬還胖的城防軍才不會為了一個平民封鎖海港呢。
不過，今天的水手明顯惹到了不該惹的人。一個中年神官站在一地的呻吟中，推了一下眼鏡，走回櫃檯的座位，拿起桌子上的文稿，溫和地笑著和酒館老闆點點頭，轉身走出了出去。
走出了小巷，馬路上儘是各種各樣的異獸，拉著比它們身體還大的貨物，顫悠悠地走在街道上，旁邊穿著各異的人相互保持著一個警惕的距離匆匆路過，時不時有渾身血腥的黑袍人在這喧鬧的人流中排開一片真空，匆匆拐入大街旁的小巷中。街道旁的房子為了避免被颶風掀倒，所以都是一副低矮敦厚的模樣，從這裡遠眺港口，還可以看見遠帆歸港的船隻，有木質的遠洋船隊，有通體金屬包被的護衛艦，還有完全用金屬打造的游輪。
中年神官看著面前的低劣的維生工具，精緻結實的遊玩玩具，輕輕嘆了一口氣，低頭走回去。人聲和海浪聲交融，世事如潮，人如浮萍，飄蕩到海港旁的老燈塔旁，這裡曾經是要地，但是隨著奧術的發展，各種定位方式層出不窮，那些高級的遊艇幾乎沒有迷航的可能性，這裡就漸漸地荒蕪了。至於用不起那些奇妙奧術物品的凡人船隻？老燈塔還勉強運轉，如果不巧，趕上它歇菜的時候，那死了也白死了。事實上，老燈塔只是荒蕪而不是荒廢，已經是一個信奉海上女神的小教會傾力維護的結果。
「跟了這麼久了，那就一起來坐坐吧。」中年神官瞥了眼身後，和正在曬太陽的海上女神老信徒點點頭，推開被海風腐蝕得有些朽敗的木門。
空無一人的小道上緩緩浮現出一道人影，一身白色的長袍掩蓋了自己身體的特徵，兜帽微微點了點，隨著中年神官走進了燈塔中。兩個身影順著幽暗的螺旋階梯一級級向上，逐漸到燈塔的上方，一處原本是燈塔守夜人的瞭望點，中年人把自己手中的筆記本放在小桌子上，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道：「坐，這裡簡陋，湊合著坐吧。跟著我幹嘛？」
「這地方不錯。」白袍人也不客氣，直接坐在椅子上，掀開了兜帽，是卡洛琳，她看著燈塔外水波粼粼上的千帆，微笑地說道。
中年神官看了眼卡洛琳，似乎也不意外，嘆了口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道：「我這裡可沒什麼能招待你的。有什麼事情？美神最眷顧的神眷者，卡洛琳閣下。」
「呵呵，阿爾薩斯，你還是一樣的臭脾氣，那我要怎麼叫你？曾經的王子殿下，還是神聖帝國的締造者之一，或者是被智慧女神雅典娜殿下最看好的學者，更或者，是深受信息交換女神信任的神官？」卡洛琳笑了下，道。
「算了吧。找我不會就為了看我笑話？」阿爾薩斯搖搖頭，道，「什麼信息女神，那是我和雅典娜的交換而已，我替她看小孩，她的教會研究所就對我開放。」
「哦，這麼簡單的話，蘿拉殿下會這麼信任你嗎？」卡洛琳微笑地搖搖頭，戳穿了阿爾薩斯的言不由衷，道，「別忘了，蘿拉殿下可是和光明神藍伯特殿下一樣，擁有純凈的靈魂，所有的謊言對他們來說都是沒用的。」
「呵呵，兩個沒腦子的單細胞生物而已。」阿爾薩斯面不改色地損了一句，連著自己信仰的神都一起諷刺了。
卡洛琳笑了笑，微微搖頭，揮手召來桌子上的書稿，隨意地瞄著，道：「現在還在埋頭寫文稿嗎？找那個能夠拯救所有凡人的辦法？」
阿爾薩斯看著遠遠的木質遠洋船隊再次踏上賭命的旅程，還有在遊艇上縱情狂歌的奢靡，搖了搖頭，道：「力量，要有力量，才能有一切。但是有了力量以後，凡人就不再是凡人了。又回到原點了。」
「所以，只有神才能拯救凡人。」卡洛琳翻動著文稿，道。
「凡人首先是人，不是被蓄養，提供力量的家畜！」阿爾薩斯眼睛微微眯起，身體前傾，認真地說道。
卡洛琳抬起頭來，輕輕地點了點，道：「我知道，但是沒人圈養他們，神不是在蓄養他們，神是他們意志的集合。」
「呵呵，集合，看，把這一切都推脫給凡人就完了？就像神聖帝國建立時候的凡人暴動？藉以凡人的名義，摧毀所有的文明成果，反對除神力外所有的力量，讓人類的文明倒退？」
「那是凡人的選擇。。」
「是他們的選擇，還是你們想要讓他們做出那樣的選擇？」
海風有些大，呼啦啦地卷著窗帘飛舞，桌子上的鎮紙有些壓不住想飛的稿子，『唰！』一聲被它身下的文稿掀飛，紙張立刻亂飛而起，沒等他們高興，一股力量重新把他們拉回來，阿爾薩斯揮著手，把漫天飛舞的東西重新歸納回自己的手上，一點點地整理著文稿的順序。
沉默了片刻后，卡洛琳彷彿終於把薄薄的幾頁文稿看完了，輕輕合上，放回桌子上，道：「我說不服了你，你也說服不了我，那就這樣吧。哦，對了，其實，我這裡還有一條關於蘿拉的消息。」
頓了頓，見阿爾薩斯依舊不為所動，繼續道：「蘿拉去了西恩的西境，現在和西境的新主人關係不錯。就是。。之前由於吾主的衝動，西境那位並不怎麼信任她，所以，她可能會有危險。。」
阿爾薩斯整理文稿的手微微停了下，繼續整理著。
「前一位西境之主，就是那隻到處竄的猴子，找到了死亡聖器。。」
這回阿爾薩斯停頓的更明顯了，但是還是不說話。卡洛琳笑了下，站起身來，道：「好吧，話傳遞到了，就這樣吧。蘿拉需要你。好了，我走了，不必送。」說著，身上泛起漣漪，慢慢消失在空氣中，一如她來時。
阿爾薩斯依舊整理著文稿，少頃，文稿終於理順了。他微微鬆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水天交際的海平線，猶豫了下，再次低下頭來，順道整理好為數不多的衣物。